两人相拥在竹林下。
江一然死死搂着青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甚至以为自己还在做梦。一时间他竟区分不了现实与梦境。
安叙被他搂的喘过不气,安抚性拍着他的后背,轻声呢喃:
“我回来了哥,久等了。”
“这是真的吗?”
江一然捧着安叙的脸,不敢相信符纸的作用这么厉害,竟能召回安叙的魂魄,还是说只是自己的臆想而幻化出来的?
安叙咬了他一口,用实际行动做了回答。
“真的还是假的?”他笑着问。
“那个符纸这么厉害?”
江一然还是不敢相信,直到他余光瞥了青年手上的戒指,那是安叙买的,一直戴在青年的尸体上,就算是召回,魂魄不应该会出现戒指。而且安叙身上的衣服和负雪峰的尸体一模一样,是他亲自换上的。
“你说招魂术?”安叙撇撇嘴,“我说我怎么刚醒就给我传送到这了。”
呢喃过后,青年笑道。
“小孩子玩的东西鬼王大人还信啊。”
“不是信,就是觉得应该试试。”江一然道,“要不然怎么把你找回来呢。”
“这可不是招魂术的功劳,我是从负雪峰下来的。”安叙道,“就算你不用我也会去找你。”
江一然笑了,低头吻住他。
不管是不是真的,他的爱人回来了。
所以当两人手牵着手走出竹林时书吟院几人都愣住了,傻站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过了好几分钟若尘才战战兢兢问了一句:“你是安……叙?”
“嗯。”安叙点头。
“我滴妈,这庙是真管用啊,快哥,你也去试试,没准能把嫂子找回来。”
苏渊翻了个白眼。
青弦满脸惊讶:“是真的小叙还是什么……”
没等江一然开口,安叙凑上去抱了下师父,答道:“是真的,如假包换。”
“怎么做到的?”
青弦被抱住了还是愣愣的,双手无处安放。
“这一切不会是你计划好的吧?”若尘问,“那负雪峰的尸体还在吗?”
“当然不在了,我人都在这里了,哪还有什么尸体。”安叙道。
“所以……是不是你计划好的?”洛白问。
“是。”安叙点头。
怎么可能是。
安叙本来就是抱着必死的想法去的,死了但没完全死,他无意中去了另外一个纬度,经历了一些事情,才会有今天。不过这些他都没说,有时候真相也并非那么重要。
所以他撒了个无伤大雅的谎,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他还能回来确实令人惊讶,不过小殿下身上令人惊讶的事也不止这一件了,大家都习以为常。
几人缓了好一会才勉强接受了安叙活过来的事实,决定去吃个饭庆祝一下。
但江一然却说改天吧。
因为他们要回去见母亲,这么大的事得第一时间告诉江含茵。
“妈应该在家带孩子,我和你们一起去吧。”若尘道。
安叙怔了几秒才注意到若尘的称呼变了:“孩子?妈?”
“你刚回来还不太清楚,小雨和若尘结婚了,孩子才刚出生没多久。”江一然解释道。
安叙懵懵懂懂的点头,不觉感慨这些年变化好大,自己都快断网了。
“他俩什么时候结婚的?”
“反正没你和一然结婚早。”若尘呛道。
“……”
“一然说今天晚上回来,让我提前做饭。”江含茵疑惑,“他不是出去玩了吗?怎么回来这么快?”
“若尘也给我发信息了,说是临时有事。”沫雨拿着一个拨浪鼓逗孩子玩,“小竹啊,爸爸晚上就回来了,开不开心?”
小竹显然是听懂了,两个狐狸耳朵一动一动的,表达自己的心情。
孩子还小不会化形,尾巴藏在衣服后面,伸出来蹭了蹭母亲的脸颊。
“小竹真乖。”沫雨揉着他脑袋上为数不多的头发,笑道。
“那我先去做饭,你有事就喊我。”江含茵道。
“紧张吗?”江一然看着安叙颤抖的手,问了一句。
“我见自己母亲有什么好紧张的。”安叙说着,手还是在微微颤抖。
“那你见自己母亲怎么还买东西,又不过年不过节的。”若尘嘲讽。
“你懂什么。”
安叙懒得和他拌嘴,他就像一个离家多年的孩子,趁着有时间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来看看。
江一然开了门,客厅里飘着厨房传过来的香味。
沫雨正在客厅逗孩子玩,听到动静头也没抬,挠了挠孩子的下巴,让他看谁回来了。
“来,爸爸抱抱。”若尘接过孩子,“让妈妈休息一会。”
沫雨亲了亲小竹胖嘟嘟的脸颊,这才抬头看向来人,她的反应与他们都差不多,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差点以为这是江一然为了缓解寂寞特意花钱定制的机器人。
“天啊,你怎么复活的?”沫雨打量着安叙,满脸不可置信。
“就这么活过来了呗。”安叙道。
沫雨还是不放心的打量他哥,从头到脚一遍遍检查,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你到底怎么回来的?”
“死了就看不到我侄子了。”安叙凑过去看孩子,“多大了他?”
“三个月。”
“叫什么名字?”
“凡竹。”
安叙点点头:“好名字。”
小竹没见过他舅舅,眨巴着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安叙,嘴里咿呀咿呀的。
沫雨教他:“舅舅。”
小竹:“呀呀。”
几人都笑了。
“还不会说话。”若尘解释道。
沫雨看着安叙,还是感觉不可思议,眼睛忽然就红了,吸了吸鼻子,上前抱住安叙。
“三年了,还以为你真死了……差点就要给你火化了。”
安叙一愣,轻拍她的背以示安慰:“你要真火化了我反而还回不来。”
若尘抱着儿子在一旁打趣:“看妈妈哭鼻子了。”
小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拍拍妈妈的脸。
“小雨,过来帮一下忙。”江含茵在厨房喊道。
“哎好。”
沫雨应了一声,正准备过去,安叙却拍了下她的肩膀,“我去吧。”
“也行。”
沫雨接过若尘递过来的纸擦了擦眼泪,继续逗孩子玩。
“你们嘻嘻哈哈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江含茵没回头,切着黄瓜,以为来人是沫雨,就让她把生菜洗一洗,晚上吃火锅。
“可能是看到我太开心了吧。”
安叙将生菜放在水龙头下,水流声掩盖了青年的声音,可江含茵还是听到了,她切菜的动作一顿,猛的抬头,就看见了满脸笑意的小儿子。
“妈。”
他唤道。
“小叙……”
江含茵不可置信,甚至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死了三年的小儿子怎么可能突然就出现在自己眼前,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是我。”安叙笑道,“让您担心了,我没事。”
江含茵颤抖着手,扶上儿子的脸颊,温热的,有生气。
“你怎么会……”
“一会再解释,妈,您不是要做饭吗?”
“哦对,今晚吃火锅。”江含茵抹了把眼泪,不好意思地笑了,让安叙把锅端出去,自己准备菜。
“需不需要买些牛肉?”安叙问。
“买点也行,今天准备的太仓促,很多食材都没买齐。”江含茵道,“让你哥去吧,你休息会。”
“不用,我和哥一起。”安叙道,“刚好出去透透气,看看这三年来外面变成了什么样子。”
安叙和江一然出了门。
附近没有超市,他们要买只能开车去几公里以外的广场。
“大家都怎么样?”
安叙询问了一些好朋友的情况,从江一然口中得知桃糖和时柏晗已经结婚,妖族封后,时柏晗在妖后也就是沫雨身边做事。
桃灼消失,就连弟弟桃糖都找不到他的下落,处置一事暂时搁置。
洛澜和桑榆还没有在一起,不过看样子也快了,有人经常看到他们一起出入天界。
慕迹凡还在等若盈修炼化形,哥哥慕寒城和叶纾终是没能在一起,因为一些事不得不分开。这或许是衡量后最好的结果。
风呇谈了女朋友,是他高中的同班同学,韩珍。
“他们不是一见面就吵吗?就这么水灵灵的在一起了?”安叙感到困惑。
“谁知道呢。”江一然笑道,“吵着吵着就有感情了。”
秋水和简子默也结婚了。
“他俩应该没感情吧?白老将军舍得嫁女儿?”
安叙皱眉,他当年就是知道自己要死了才和秋水解除契约,希望她以后为自己而活,怎么还是结婚了,他知道秋水厌恶这壮婚事,以为他们会看在自己的面子上取消婚约。
“简子默没同意,不知道怎么说服的白老将军,还是结婚了,可能在他看来,权力比任何事都重要。”江一然道。
安叙要气疯了,他本就看简子默不爽,这下又恨不得杀了他,趁自己不在就这么欺负自己的器灵,还逼着人家结婚。
“好了,不过简子默对她倒是挺好的。”
“你怎么知道的,万一是他装出来的。”
“落水告诉我的,她不会骗我。”江一然道,“简子默性格我了解,没事。”
“行吧,最好别让我逮到。”安叙冷哼一声。
“咳咳。”
安叙刚吃进去一块牛肉,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江一然递过去一杯温水 拍拍他的背,“没事吧?”
“没事,辣到了而已。”安叙摇摇头。
“你什么时候这么不能吃辣了?”沫雨疑惑,“而且你今晚咳了不止两三次了。”
“没事。”安叙摆摆手,“大概是身体还没适应过来。”
沫雨不疑有他,没再说什么。
安叙醒后的第二天身边的朋友基本都知道了,纷纷不可置信。
“你开什么国际玩笑,安叙明明……”
桃糖一把推开别墅的门,就见青年坐在客厅里喝茶,听到动静起身,对着来人挥了挥手:“好久不见。”
发小动作一顿,还维持着说话的姿势,张着口,一动不动。
“快掐我一下,我一定是出现幻觉了。”桃糖转身就对时柏晗道。
不过安叙没给看这个机会,揪着他的耳朵就把人揪进来了,边走边说:“来我让你看看我到底是不是幻觉。”
鉴定完毕,脾气这么暴躁,是真的安叙。
两人聊了一会,安叙重复着不知道跟多少人解释过的话,桃糖恍然大悟,忽然和沫雨一样眼泪说下就下了,娇气的打了他一拳:“那你还要我给你送遗书,神经病。”
……
回来后安叙身体一直不好,想起在那里时那人和他说过的话,出来会有后遗症。
他本就是无意间进去的,如果不是那个地方给了他再来一次的机会,他怕是真的要魂飞魄散了。这不在他的计划范围之内,可是也给了他意想不到的惊喜。
青弦检查他身体却没检查出什么毛病,就当是刚回来身体还没完全恢复,给他弄了些补身体的中药,难喝是肯定的,江一然每天想着办法灌安叙药。
“我想去b市。”安叙被药苦的都快哭了,好不容易捏着鼻子喝完。
“行。”江一然答应了,“去看你朋友吗?”
“嗯。”安叙点点头,“给他带点酒过去吧。”
“好。”
正值仲夏,还没到地点安叙就已经满头大汗,但他还是咬牙爬了上去,来到陈旭的坟墓前,旁边就是纪念四象献祭的纪念碑。
安叙先是在纪念碑前放了几坛酒,又回到陈旭墓前,放了些他生前爱吃的东西和饮料,当然少不了酒。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盯着墓碑看。
“过得开心就行。”
“希望不要再在这里见到你了。”
脑海里忽然响起一段对话,安叙打开酒坛,酒香四溢,他一滴不留的全倒在了墓碑前。
“借你吉言。”
青年笑了。
“不再多待一会?”江一然问。
“不了。”安叙摇摇头。
“去吃饭吗?b市这些年建设的不错,没了蛇肉,其他美食发展的也还可以。”江一然道。
“好。”
安叙微微一笑。
随即牵上男人的手,两人一同往山下走去。
仲夏的风依然热烈,下山的路也异常顺利,就像战争结束后的今天。
青年用自己的命换来了修行界长久的安宁,史书上不过寥寥几笔带过,但有人替他们记得。
记忆或许会模糊,但爱不会。
他们将一起去见证这盛世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