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有才一副高兴的样子,打消了岑济的顾虑,看来是好事,不然周有才指定是有病,出大事还乐呵呵的。
“什么事?”岑济也有些好奇:“周叔你吃了吗,跟我们一起吃点?”
“早吃了,都过了饭点了!”周有才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哦对,你还没吃饭吧?等你吃过饭再去吧!”
嘿!这人怎么好的不学,净学吊人胃口呢!
在岑济一番逼问下,周有才咧着嘴巴:“上午县里来了人,要给我们厂子装电话呐!”
电话?岑济闻言一愣,转而又是一喜,这外国友人面子还真是大啊!
一句话就让队里多了电话!
岑济也顾不上吃饭了,拉着周有才就要出门:“周叔你可真是!这么大的事也不早点说!”
“哎哎!别急啊,我看他们今天没带电话来,估计今天是装不了!”
岑济故意把脸一板:“周叔你就故意拿我开玩笑是不是?搞了半天还没装啊!”
周有才急了,连连摆手:“装!肯定要装,就是不知道装在哪!”
岑济眉头一皱,不是刚才说在厂子里装吗?一番交流下来,总算是搞明白了。
原来鲁求英想把电话装在大队部,周有才想把电话装在瓜子厂,大队其他人各有各的看法。
刘进喜还想把电话装在砖窑厂呢!岑济听到这实在是蚌埠住了,哈哈一笑:“那桂枝大嫂不会还想把电话装代销店吧?”
“你怎么知道?所以我就是来拉你过去帮帮场子的,这电话肯定得装咱们厂子里!”
得了!周有才这么一说,岑济不去也得去了,这电话肯定要装芙蓉生产队才像样嘛!
“这毕竟是大队的第一部电话,以后不光你们瓜子厂用,砖窑厂也要用啊,大队部有了电话,往县里、公社里打电话也方便!”
“对对对!要在大队部装电话!”
“拉倒吧!大队现在有什么电话要打的?这瓜子厂装电话可是人家美国佬要买咱的瓜子才装上的!”
“没错、没错!这电话得装在瓜子厂!”
瓜子厂内一群人吵个不停,各有各的道理,谁也说服不了谁。
一场大火过后,瓜子厂的库房烧塌了半截,包装车间几乎荡然无存。
可毕竟砖窑厂就在队里,李大江也终于把制瓦工艺给捣鼓明白了,板车拉的红砖、瓦片流水一样进来。
王可金为了表明改造态度,更是卖力非常,一连大干五六天,总算是把厂房给修缮完毕。
“我说,你们到底什么时候能商量出来?”郑向东一脚踏进了人群。
他一早就得了信,县里邮电局过来人要来给跃进大队装电话,自己可是连坟都没上就跑来了,结果听他们吵了大半天都没个头绪。
“支书来了!”刘进喜大喊一声,高兴地迎了出去。
鲁求英挺着胸膛进来,一副不容置疑的语气:“电话得装在大队部,天王老子来也没办法!”
然而接下来郑向东一句话就让他改变了主意,最后和颜悦色地说:“那就装瓜子厂里、装瓜子厂里!”
原来郑向东听鲁求英说完,就当场跟县里来的技术员算起了账。
最后把单子往鲁求英跟前一递:“不算人工,一共是九千四百六!”
“啥?”鲁求英接过单子一看就傻眼了。
“这怎么还有电线杆子和电线钱?”刘进喜也凑过去,转头问鲁求英:“这装电话还要钱?”
郑向东实在是忍不住了,劈手就把单子夺去:“搞了半天,你们是在拿我们寻开心吗?”
“不光是装电话收钱,你们以后打电话还得花钱呐!”郑向东掰着指头给大伙儿算起了账。
鲁求英当然知道打电话要花钱,他自己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只是这初装费自己实在是没想到。
他还以为江城的领导金口一开,电话就给装上了,现在要收钱,鲁求英心里还是有些舍不得。
“我看还是装在瓜子厂里比较好!”刘进喜顿时改口,开玩笑,自己的砖窑厂一个月才挣多少钱?
鲁求英也顺势开口,把这烫手山芋丢给了周有才,大队虽然抽成多,但是要花钱的地方也不少,修路、农药、用电哪样都得省着来啊!
周有才对装电话这点小钱丝毫不在意,开什么玩笑,自己一个厂长,月入几百万上下,还在乎这些?
地点定下,其他的事情就简单了,三下五除二把装机时间定下,预计本月中旬就能装好。
“哎呀!这可真没想到,我们大队也能用上电话机了!”
“支书!电话装好了,能不能让大伙都打一个啊!”
“就是、就是,我们还没打过电话呐!”
“对啊,都给咱们家亲戚打个电话报个喜!”
鲁求英嘴巴咧着笑,大手一挥:“都来打、都来打!”
话音刚落,又像是想到什么一样:“打个屁!你们有什么亲戚家里还能装上电话?”
众人听完哄然大笑,各自忙活去了。
“这真是,这电话这么好的玩意,楼上楼下,电灯电话,饭前葡萄酒,饭后水果糖。”鲁求英脸上挂着笑,嘴里念念有词。
“岑老师啊,这以后社员们要是住上楼房,那我就是死了也心甘啊!”
岑济赶紧制止他的胡言乱语,毕竟自己可是知道,哪怕自己没穿越,大伙住上楼房也就在不远的将来啊!
鲁求英摆摆手:“有才啊!你看这还得是发挥集体的优越性,没有集体哪能干成这么多大事!”
眼看鲁求英又要开始给大家上政治课,岑济赶紧岔开话题:“这电话好啊,我在燕京城里头都没见着谁家里能装上电话!”
周有才一指瓜子厂办公室白墙上挂着的伟人画像:“以后就把电话装在这对面,早晚都要跟他老人家汇报工作!”
“岑老师!”仇玉和从人群里走出来,笑着朝岑济打招呼:“这不来不知道,没想到小小的瓜子厂销售额这么多!都快赶上江城齿轮厂大半年的收入了!”
“看着吧!玉和,以后电话会有的,电视也会有的,小汽车也说不定啊!”岑济自信满满。
“岐王宅里寻常见,崔九堂前几度闻。”仇玉和兴之所至,念起了诗。
岑济也赶忙接上:“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玉和,你快把缝纫小组给搞起来,服装厂比瓜子厂前景更广阔啊!”岑济拍了拍仇玉和的肩膀,用力捏了捏。
“正想跟你说这事呢,这几天一直在跟李师傅忙着搬东西,差点搞忘了!”仇玉和一拍脑袋。
岑济笑着让他快说,有什么问题自己就给他解决了,可仇玉和把问题一说,岑济却犯起了难,只好让他先回去忙活,自己又去找上了鲁求英。
“布?我也搞不到布啊!”鲁求英把烟头踩灭,伸手拉了拉身上的衣服,上面补丁摞补丁的,跟丐帮十八代长老似的。
“我的意思是,大队能不能支援一下,现在分红那么多,拿出一些来买布就是了!”岑济的想法简单粗暴。
在几十年后,这个社会上就没有什么钱办不到的事,而现在,咱就是有钱!既然有钱,还怕买不到东西?
鲁求英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岑济:“我说岑老师,这布也不是花钱就能买到的,我们现在有钱是没错,可是没有票啊!”
坏了!这下确实说到点子上了,现在可不比往后,物资还是得凭票供应!
没有票能不能买到布?能!但是得加钱!
去黑市上买,或者先去用钱、粮食来换布票,再用布票去买布!
而且去哪买布?陵谷县纺织厂每年的布料生产都是有任务数的,一年计划生产十万匹就十万匹,多了没有!
再说了,布都让你一家买去,陵谷县其他老百姓穿什么?
那聪明的人就说了:去有布的地方多买布,一买一大批,再运回来就是了!
好主意,投机倒把说的就是你!正愁抓不到人呢,没想到还有送上门来的!
鲁求英眉头皱了起来,随即一拍大腿:“我说缝纫小组衣裳能做几件了?咱俩别在这没事找事烦呐!”
说的也是,服装厂还没影的事,自己倒操起这个心来了,真要到大规模生产的时候,还不知道猴年马月呢!
正好下午也没什么事,两人约好等吃过午饭就到缝纫小组那看看,商议商议做什么衣服,手艺还行就先给队里做一批工作服来。
岑济回到学校食堂扒了几口剩饭,学生们都已经各回各家,邱慧娟给岑济倒了碗开水,在旁边看着书。
“娟儿,你喜欢穿什么衣服?”岑济找她做起了市场调研。
“当然是裙子!”邱慧娟放下书,把脸枕在手背上看向门外。
裙子?岑济脑海里浮现出抖音上那些穿着后妈裙、包臀裙、一步裙、百褶裙跳大摆锤的画面……
啊呸!自己这是怎么了,瘾犯了吗?
这些裙子现在是做不成了,不过布拉吉倒是可以搞一搞,岑济记得课本有相关的记录,当前也是有不少类似风格的裙子。
毕竟现在都开放了,思想也要开放嘛!
“既然都开放了,那旗袍可以做吗?”
“不行!”
缝纫小组车间内,岑济和鲁求英异口同声地驳斥了李小嘴这危险的想法。
李小嘴对做衣服的理解还停留在来料加工上,简单来说就是有人想做衣服了,买好了布料上门来,给他量好尺寸就开始裁剪制作,告诉对方什么时候来取就成。
岑济对他的这种想法进行了旗帜鲜明的批驳:“我说李师傅啊!你这种思想太落后了,你要感觉到快,要有催人跑的意思!”
小日子的新干线都开通了,你还在这搞什么来料加工,以后衬衫换飞机的事就别想掺和了!
不过李小嘴在带学徒这件事上很是尽心,二十个小姑娘的进度很快,已经有好几个能上手打样了。
二十个人,几十年后二十个人只能算是乡镇制衣小作坊,每天早八到晚八,中午老板管一顿饭,一个月放四天假,妥妥的血汗工厂mini版。
但是在81年,同样的条件,岑济现在要是往外贴个告示,抢着来上班的人能从砖窑厂打到瓜子厂!
但这么做是对的吗?
至少在岑济看来,这样搞是不对的,一小部分人是先富起来了,但大部分人被这一小部分人给踩在了脚下!
“李师傅,咱们先生产队里的工作服,砖窑厂一套、瓜子厂一套,你们自己也来一套!”
“样式嘛!你就照这个改!”岑济把一张宣传画册拍在了堆满布料的案板上。
宣传画册是去年买大棉袄的时候,随纸箱子附赠的,岑济撕去了封面上的厂家信息。
里面全是各种各样的工作服模特上身图,最后面还有具体的尺码,种类繁多,最重要的是,这模特个个都盘靓条顺,小姑娘们一个个凑过来看的满脸通红。
鲁求英也好奇地上前瞄了一眼,嘴里咂吧了一下:“这女滴咋这么白哩?”
“啧!支书你要看重点,主要是衣服的款式,这人全是假的,不是真人,都是冰红茶掺滴水---啊不,是人画上去的!”
“我就说嘛,看着邪性的很!”鲁求英指着宣传画册上搔首弄姿的女模特一脸嫌弃。
李小嘴拿着宣传册目不转睛地看,一边看一边用手指沾了口水翻页:“啧啧!这衣服真白、啊、真大,布料真漂亮!”
“这料子应该不是棉的,像是涤纶,不像、不像!”李小嘴看着看着就研究起了布料材质。
“李师傅,你就别管这料子了,先做夏装,有什么料子就用什么料子,夏装简单,刚好给大家练练手!”岑济出声打断,布料?布料还不知道在哪呢!
“那也行,我先带着姑娘们做几版样出来,到时候喊你们过来看!”李小嘴把宣传册递给了一旁的小姑娘。
鲁求英听完点点头,带着岑济就离开了,身后传来一阵哄抢声。
“给我看看,给我看看,那个男的长的什么样?”
“比电影里赵永生还好看!”
“那跟达式常比呢?我妈说达式常最标致!”
“让我看一眼吧,姐姐们,让我看一眼!”
从缝纫小组那回来之后,岑济就一直为了布料的事在想办法,可是掰起手指头算来算去,也就那么几个人能有关系搞到布料。
要么找杨佳,让他以副县长的名义去给纺织厂批条子,这样最快也最简单,但与此同时副作用也最大。
他可是已经被人举报过一次了,于公于私,岑济都不应该再去找他。
沙永红?他向来思想就比较保守,估计不会为了岑济这么个事去拉关系。
可是岑济心里知道,服装生意得做,这可是要绵延几十年的大买卖。
再者服装加工行业的上下游产业链很长,成本也不高,非常适合跃进大队这种工业基础薄弱的集体开始工业起步。
正恍惚间,突然有人进了院子高声喊道:“岑老师,快来尝尝我带的西亭脆饼!我这次来有件大买卖要跟瓜子厂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