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微慈又恢复到了从前安静的样子,文娘在旁边看着,总觉得沈微慈之前疯的有些奇怪。
不过这些不是她该想的事情,她只需要听上面的安排就是。
沈微慈用完饭,文娘又去重新拿了一套衣裳来给沈微慈,让她沐浴后换上。
沈微慈身上的衣裳的确太脏了。
沈微慈没有拒绝,太脏的衣裳穿在身上也冷。
李容山中午的时候过来了一趟。
他进来见到沈微慈坐在他常坐的椅子上,不由走了过去。
文娘见到李容山进来,十分识趣的走了出去。
李容山站在桌案前,看了眼桌上散乱的信件,又看向沈微慈。
她手上拿着一本他放在桌上的兵书,好似看得正出神。
他问她:“怎么不去塌上睡一会儿?”
说着李容山又补充了一句:“床单在你来的那天重新换过,我也没有去睡过。”
沈微慈像是才发觉到了进来的李容山,愣了下放下书看他:“我睡不着。”
李容山挑眉:“你一夜没睡,是睡不着,还是不想睡在我这里。”
沈微慈不动声色的捏紧书册,又坦然的看着李容山:“我的确不习惯睡在这里。”
说着她将手上的书放在桌上,垂下眼眸低声道:“我虽然说要跟你,可我跟你还没有名分,这样睡在你的营帐中,我心里难受。”
李容山淡淡的看了沈微慈一眼。
他拉过凳子坐在她身边,靠在椅背上声音很淡:“都在这儿了,你还讲究那些?”
眼神漫不经心的落在沈微慈的侧脸上,他唇畔勾起一个意味不明的幅度:“还是你对我们的关系,并不想要承认。”
“或许你说要跟我的话是假的。”
沈微慈微微蹙眉,对上李容山的眼睛,脸色苍白:“你要逼着我对你表现的谄媚么?”
“然后主动对你献身表明我的衷心?”
“若是那样,我做不出来。”
“如果你只是肤浅的要我的身体,那说明你是在轻视侮辱我。”
李容山脸上的神情渐渐沉下去,又缓缓的平静。
他笑了下:“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他黑眸看着她:“我不会碰你,你可以放心。”
“我只是觉得我们的关系既然发生了转变,你对我的态度也应该有转变而已。”
“在你心里,我现在是你的什么?”
“微慈,我希望你现在告诉我。”
袖口里的手指紧了紧,尽管心里紧张,沈微慈依旧让自己的神情看起来平静坦然,再对上沈荣生的眼睛:“你在金国的一切我都不知道,你现在却反问我们之间的关系。”
“这个问题不应该是我来问么?”
“你将我当做什么?”
“我依附在你身边,又是什么身份?”
“你打算怎么安排我?”
李容山紧紧看着沈微慈的眼睛,她的黑眸里格外的认真,像是格外在意这个身份。
他心里的沉石竟然在慢慢变小。
沈微慈问出这些话,证明她在想他们两人以后的关系。
胸腔内的血液又沸腾起来。
李容山忽然伸手,握住了沈微慈放在膝盖上的手指。
她的手指微凉,李容山的手也仅仅是温热,好似并不能捂热对方。
但李容山指尖摩挲在她细腻白净的皮肤上,尽可能的给与她热意,低垂的眼眸看起来不经意,却又另有更深沉的东西滚动。
他的声音很低,却清晰传入沈微慈的耳中:“是我的妻。”
沈微慈微怔了一下,看着李容山的手指忽然与她十指紧扣,她察觉到头顶有深深的目光看来:“我不会轻易许下承诺。”
“但是我可以对你许诺,你往后会是我的妻。”
沈微慈的手指颤了颤,却不敢在这时候迎向李容山的眼睛。
她低着头,又低着头点头。
像是极顺从的接受他的话。
因为沈微慈忽然觉得如鲠在喉,不敢抬头,怕在这个时候暴露自己眼里的情绪。
她在酝酿着在去金国的路上逃。
她身上还有药,现在稳住李容山,或许还有一些生机。
李容山看沈微慈低头,微垂的眉眼如画。
洗过还没有完全干透的发丝,发梢处还有一丝潮湿,胭粉色的料子最是衬她。
李容山目光从沈微慈下巴一直往下落到他握着她的手上。
她的手很小,在他手掌中不盈一握,柔若无骨。
并且现在她还很柔顺,她的手没有挣扎,没有一丝拒绝的动作。
他可以随意握着她的手摩挲,并紧紧将她握在手心。
像是极亲密的关系。
他心猿意马,血气上涌。
觉得自己已经拥有了这个女人。
他又看她低垂的眼睛,沙哑的开口:“晚上我与你一起用饭。”
沈微慈听到李容山的话,脸上没有什么特殊的情绪,只是很乖巧的嗯了一声。
帐篷外头又传来呼啸的风声,李容山喉咙滚动,握着沈微慈的手指迟迟不愿意松开。
尽管知道他现在不能在这里留太多时间,但他还是有一搭没一搭的与她说话:“这里还需要什么么?”
沈微慈看李容山没有松开她手的意思,强忍着心里的不适回李容山的话:“没什么缺的。”
说着沈微慈抬眼看了李容山一眼:“我想回之前的帐篷里。”
“你这里都是你的信件要秘,我呆在这里可能有些不合适。”
李容山挑眉:“那些都是些不重要的信件,重要的都没在这里。”
沈微慈抿唇,又道:“我留在你这,金国的人知道了呢?”
李容山低笑:“隔着两里远,外头都是我带出的人,金人不会知道。”
沈微慈又咬唇,再没话说。
这时候外头传来赵岩的声音,像是有要紧的事情。
李容山的眼眸依旧放在沈微慈的眼睛上,又低头看着两人紧握在一起的手指上。
他的手指又紧了紧,半晌才低低道:“微慈,安心在这里等我。”
“我的营帐有地毯,有火炉和炭火,你在这里不会冷。”
“床榻上的被褥全都换过单子,我没睡过,你也放心去休息。”
“你之前的营帐透风,夜里你不会好受。”
说着李容山有些不舍的松开沈微慈的手站起来,又将刚才从外头带进来的简陋手炉放到沈微慈的手里:“我记得你有寒症,这里的夜里很冷。”
沈微慈怔怔从李容山的手里接过手炉,面前的阴影渐渐远去,她后知后觉的抬头,看见李容山的背影已经出了帘子外面。
赵岩等在帘子外的,见着李容山出来,迎着大风就忙道:“宋璋那边还没有动作,探子回来说一点出兵的打算都没有。”
“包抄过去的也来了信,没有动静。”
李容山抿唇往前走,黑眸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赵岩跟在李容山的身边又开口:“按着道理来说不该的。”
“宋璋看见自己孩子的尸体还能那么冷静不动兵?”
“我怎么想着有点蹊跷呢。”
李容山沉眉:“或许他也是想打我个措手不及。”
说着他顿住步子,仰头看向阴沉沉的天色,低低道:“广陵的城墙太难攻,我们人虽然多,但城是不好攻的。”
“宋璋不动兵,我贸然进攻,只会损失人而已。”
“他们后面还有青州运送粮草,接济及时,但我们身后离金国最近的乌沉也有些距离。”
“不能轻易先动。”
“宋璋先动兵才是最稳妥的。”
又呵出口白气:“只是我们不如他能耗得起。”
赵岩皱紧眉头:“那怎么办?”
“宋璋连看见自己孩子的尸体都能沉得住气,我真有点没想到。”
李容山负手,紧抿着唇不说话,抬步往军帐深处走去。
这头沈微慈虽然在李容山的帐篷中,但文娘时时刻刻看紧着她。
她其实身上也倦。
看着面前桌案上凌乱的东西,她忽然也没有了心思去窥探。
李容山那样谨慎小心的人,能堂而皇之的摆在她的面前,或许的确是没那么重要的。
她趴在桌上,依旧不想去床榻上睡。
文娘见着沈微慈疲倦的样子,还是忍不住过去推了推沈微慈的手臂:“夫人去榻上去吧。”
沈微慈摇头:“我只是靠一会儿。”
文娘看劝不动,也就放弃了。
沈微慈却昏昏沉沉的想着,晚上怎么办。
这里是李容山的营帐,李容山总是要回来的。
这里只有一个床榻,他不让自己回去,怎么睡。
她想的心烦意乱,身体却因为长久的情绪紧绷变得疲惫。
旁边的炭火很温暖,听着外头的呼啸风声,她也忍不住睡了过去。
文娘看了沈微慈一会儿,见着她没有了动作,又去拿了一块薄毯过来搭在了沈微慈的肩膀上。
李容山是下午天沉的时候进来的。
他身上裹了寒风,斗篷上冰凉一片。
他慢慢的往里面走,在昏黄的烛光下,一边看着沈微慈趴睡在桌案上的身子,一边缓缓的解开身上的斗篷。
他的步子很轻,几乎没有什么声音。
文娘要过去李容山的身边回话,却被李容山摆摆手叫了出去。
她一愣,随即听话的走了出去。
李容山坐在沈微慈旁边的凳子上。
他一样疲惫的身子坐在火盆边上,弯腰去拨了拨炭火,让火燃得更旺了些。
温暖的火光,与鼻端若有若无的香味让他身体放松下来,靠着椅背闭上眼睛,缓缓放松紧绷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