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想,让时间停在这一刻。
15.
被喜欢的前提究竟是什么?
漂亮、聪明、温柔、明媚、热心、冷静……
起码应该鲜活吧,应该成为那个人眼中独特的存在。
可她一个都不是。
她没那么热心,也没那么冷酷,不够聪明,也不至于说笨,时而感性,时而理性,时而木讷,时而灵动……
她很难用一个具体的词汇去描述她自己,如果非要描述,那就只是——
一个普通人。
一个扔在人海里就找不出来的普通人。
两情相悦的概率不亚于买彩票。
而她从不买那个东西。
有些人或许想,既然有人中奖那么那个人怎么不能是我,她只会想,就那么几个人中奖凭怎么能轮的上她。
她从小到大连买冰红茶都没中过奖。
十五六岁之前她也曾抓着单薄的成绩单躲在自己的那方小世界里恃才傲物,觉得自己不一样。
但十六岁的她却会看着镜子里的人说,和别人一样也没什么。
他们说接受自己的平庸是人生的第二阶段,是极难跨越的一步。
但她想,好像并不难。
难的是她认识到了自己的普通,却喜欢上了一个不普通的人。
理智和情感周旋良久,她开始大大方方地面对自己突如其来的喜欢,却小心翼翼地将它潜藏。
付江江有时也会分析她为什么会喜欢他,是因为他长得帅,学习好,人还热情?还是因为他活成了她想要的样子?
很多个发呆的瞬间她都想过这个问题,却从来没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情不知所起。
16.
高一的暑假,她写了一个故事。
关于胆小鬼,关于暗恋。
写下开头的时候,她已经给这个故事写定了结局。
无疾而终。
她早就预料到了自己的结局。
17.
高二上学期。
班主任给赵今越换了一个座位,从左护法成了右护法。
她觉得她有些大胆。
她坐在了右护法后面。
脸红心跳是其次,关键是——
右护法有点高。
她看不见黑板了。
18.
开学时,住校生都要在周日晚上到学校。
每次这种时候,一群住校生就会光明正大地打开多媒体看电影,有次看的是《寻梦环游记》。
付江江泪点奇低。
一边看一边哭,刚擦完眼泪,就对上了前面的人惊异的,好奇的目光。
过了几秒钟。
他还转身给她递了包纸。
付江江:“……”
看电影看哭什么的。
好丢人。
19.
晚上回宿舍,他们两个人莫名其妙就同行了。
沉默着尴尬着走了一段路。
就在付江江以为会这么走完全程时,赵今越开口:“原来电影真的能看哭人。”
付江江:“……”
她看了他一眼。
赵今越开始语无伦次:“我不是那个意思啊,也不是,就是……我的意思是看电影的时候不都知道那些故事从头到尾都是编的了吗,就、哪怕知道是假的也能被打动到?”
“能。”
“为什么?”
“因为故事或许不真实,但情感是真实的。所有的艺术作品都高于现实,但它是从现实中取材的,它从无数事件中抽离出相同的一部分情感,那部分情感是能够被人体会到的情感。
接收到了,那就会产生共鸣,接收不到要么是它表达的那份情感不真实,要么是还没有体会过那种情感。
但这些都有一个前提,那就是接受那个艺术作品的设定,认为它构建了另一个世界,而那个世界是以不同于现实世界的方式运行的,而你都觉得它是假的了,还从头到尾都觉得它是假的,那就很难被打动了。”
赵今越若有所思:“那你还挺容易共情。”
付江江:“嗯?”
“没什么……”
赵今越打了个哈哈伸展了一下手臂,“你宿舍快到了。”
“哦,那再见。”
“明天见。”他挥手。
“明天见。”
进宿舍门时,付江江扭头看了眼赵今越,他双手抄兜低着头走路,心情看起来不错。
付江江:“……”
神经兮兮的。
20.
期末考试成绩出来了。
一塌糊涂。
其实坐在考场上看到那些题就早有预感,但级排三十三这个数字出现在眼前时,她还是心口一沉。
再向上看时。
他仍旧是班级第一。
但不是年级第一。
这是一年多来唯一一次。
她不由自主地看向他,班里的同学已经有和他报信的:“呦,老赵,这不行啊,这次不是第一啊,跌落神坛了啊。”
赵今越看起来也有点意外,不过迅速就接受了这件事:“天上待久了,偶尔来人间转一转嘛,与民同乐,与民同乐,众爱卿平身平身。”
其他人:“滚吧你——”
付江江也没忍住笑了下。
心情莫名变得轻松起来。
21.
她妈妈给她买了个诺基亚,这种手机可以带到学校,方便两人联系。
出分当天,付江江没上晚三自习,准备找个安静的地方汇报成绩,也好承受即将到来的疾风暴雨。
可在尚知湖边坐了二十多分钟也没敢播出去号,长吐了一口气,准备摁出去时,忽然听到背后有狗叫。
一扭头。
就看见学校保安室的那只“警犬”冲着一个男生吼,男生身高腿长迈了两步就躲到了她身后。
付江江:“……”
沉默两秒后付江江问赵今越:“你怕狗?”
身后的人弱弱地说:“有点。”
“没事,它不咬人的,我拦着它,你先走。”
赵今越:“不行,咱们俩一起走。”
“……好。”
并肩穿过一片小树林,撞见好几对如胶似漆贴在一起难舍难分的鸳鸯后,两人之间更尴尬更沉默不语。
好不容易到了大道上,扭头一看一个熟悉的身影朝这边走来。
“我靠。”
下一秒,有人牵住了她的手往回跑。
冬日晚间,手一伸出来就冻得指节僵硬,她在湖边看了二十分钟手机,已经快没知觉了。
但他的手心很热。
是不灼人的,温暖的热源。
他们在冬夜里狂奔,风都退居耳后,她听见他一边跑一边喊:“德芙来了。”
树林里鸳鸯们向着四面八方飞去。
中气十足的怒吼传来。
“前面那个,多少班的,给我站住!还喊,喊什么呢?通风报信是吧,还挺有集体意识,还跑!还牵着手!站住!……”
清凌凌的月光洒在结冰的湖面上,干枯的槐柏遮云蔽月,他们奔跑在密林里,全世界都隔绝在外,她只能听到她的喘息和她身边的人的喘息。
付江江忽然很想哭。
很想,让时间停在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