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江江是在周四下午回的学校。
肉眼可见的,她精神变好了很多,许愿开心之余多问了句她之后的打算。
付江江撑着脑袋回:“会在周边租房子住吧。”
赵今越这时开口:“我表姐就在临大家属楼那边住,她住的两居室,正准备找人合租,家属楼住的大部分都是临大的老师,治安也很好,而且离附中挺近的。”
付江江表情松动了点。
“而且、而且我家也住那边,你要是觉得怕路上不安全我可以顺路送你。”
付江江一顿,疑惑着问:“你不是住宿吗?”
“准备退宿了,现在高三了,在宿舍只能趴床上写作业,回家里还能在书桌上写。”
“哦,我觉得可行,我回去问问我爸妈的意见。”
赵今越轻咳了一声。
“啊行。”
两人一来一回聊着。
许愿默默听完看完了全程。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是不是所有人的暗恋在旁人眼里就像掩耳盗铃啊。
还能、再明显点儿吗?
-
冬至之后,白昼渐长。
之前跳楼案件的热度慢慢降下来了,又有新的新闻出现,众人的视线被引到了别处。
而后续案件审理也有了结果。
那个人被判了十年。
那个女生回家自学准备高考。
围着哄闹观察的人群散去后,日子还要照常过。
付江江在隔周就办理了退宿,两人从此回家都要手挽着手到不得不分开的地方再说再见,只不过身边多了个跟着的人——
赵今越。
分别后,许愿在站牌下等公交,两人并肩远去,许愿看着看着,忽然注意到身侧多了一个人。
她眼睛一亮,酒窝瞬间陷下去:“你怎么来了。”
江沉月目光看向她,眉眼温和,答得坦然:“来接你。”
许愿的嘴角更放不平。
她和他说一天发生的有意思的事,说老师,说同学,也说她有了想做的事——
“我以后,想当个老师。”
他笑:“那你一定会是一个很好的老师。”
“感觉很难,但我会努力的。”
他又笑:“嗯。”
许愿夜盲症还没怎么好,从公交车上下来差点一脚踩空,还好她扶了一下栏杆,与此同时,另一只胳膊也被人稳稳扶住。
“没事吧。”他问。
“没事没事。”
两人从地下停车场回,停车场光线暗淡,许愿看不清路,就掏出了手电筒。
“你……看不清吗?”
许愿不甚在意,说:“有一点轻微夜盲,不过不碍事,只有晚上看不清路。”
“嗯。”
江沉月点点头,注意力又往她身上放了些。
-
上了高三后,许愿最喜欢的就是晚三结束的时间,月色皎洁,阴晴圆缺。
一天的疲惫都在看向浩瀚星空和头顶明月时褪去几分。
而现在,她对晚三结束的期待更多了一点——
这份期待来自那个总会在公交车站牌下出现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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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末考后。
讲了两天卷子,周二考完,周四晚上成绩就出来了。
看到她自己的成绩的时候许愿差点一下子跳起来。
语文116,数学146,英语131,理综271,总分664。
校排29,市排137。
晚上上完晚三,许愿和付江江道了别,几乎是飞奔着下楼。
室外飘着细碎的雪花。
跑步时呼出的白气刚散到空气中,就被冲散,风刮着脸侧耳畔,全世界好像只剩下了她的奔跑声呼吸声心跳声。
她迫切地想要和一个人分享喜悦。
晚上看不清东西。
但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不知道为什么,在看见他的那一刻,所有想表达的热情忽然被怯意覆盖,而在她步伐慢下来时,他加快步伐朝她走来。
见她没说话。
江沉月目光落在她围巾上:“你的围巾没围好。”
许愿愣了一下,正准备上手时,眼前的人已经伸手将她的围巾围好。
雪慢慢落下,全世界的声音都远去。
她听到自己拙劣地、像是小孩子一样骄傲地说:“这次考试成绩出来了。”
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笑:“嗯。”
许愿心情轻松了点,眉眼弯弯,酒窝浅浅:“我考得,特别好。”
江沉月笑。
她的喜怒皆形于色,在她跑过来时,他已经能猜到。
他顺着她的话问:“有多好?”
“我英语上了一百三,市排名进了一百五。”许愿得意地炫耀。
“进步很大,很厉害。”
许愿嘴角一点也放不平,只好埋在围巾里藏着笑:“还好还好,正常发挥,正常发挥。”
闻言,身侧的人闷声笑了一下。
他没遮掩。
也没打算遮掩。
所以笑声格外明显,许愿忿忿转头:“江沉月,你又偷笑。”
“嗯。”
男生穿着白色羊羔毛外套,发丝沾雪,侧头垂睫看着她,嘴角还没放下,黑亮的眸闪着光,似有她的倒影。
昏黄路灯下,他整个人都变得柔软,尤其是头发。
许愿有个大胆的想法。
大胆到她觉得她如果做了,简直狗胆包天。
但她这人。
向来胆大。
许愿指了指他的头,说:“江沉月,你头上有雪。”
江沉月愣了一下。
下一秒,许愿踮起脚尖伸出胳膊摸了摸他头发,快收手时才故作正常的拨拉了一下根本看不太清的细碎雪花。
心虚收手时,许愿对上他的目光。
眉目低垂,含着明显的笑意,像是她的小心思在他眼中一览无遗。
却又、纵容她。
四目相对,她的脸“噌”的一下热起来。
他还在笑。
有点闷的笑声从喉间溢出,像是胸腔都在震动,震得她耳朵痒脸烫。
许愿不等公交了。
扭头就走。
没几步,身侧身高腿长的人就跟上来了,他说:“我这次没偷笑。”
许愿没忍住,瞪了他一眼。
江沉月笑了又笑。
她收回目光,看着前方的路。
忽然,头顶一重,温热的手掌心覆盖在她头上,她听到身侧带着笑意的嗓音响起:“你头上也有点雪。”
许愿没忍住,一下子笑出来。
细碎的雪落在头上,许愿一路上帮他拂了好多次雪。
长路漫漫,夜色沉沉。
但身边有同行之人,所以那么长的路,也变得短起来。
某个瞬间,她抬眼看向夜空,不见星月,只能看到不知来路的雪。
她忽然想起一句诗。
今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她不是一个喜欢规划未来的人,但此刻却在想,这漫长的一生,她想要和身边的这个人一起走下去。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