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许愿一头雾水的时候,后排的钱前冲着她招了招手。
临川附中每个年级都独占一栋教学楼,班号从零开始往后数。
而每个年级的零号班级都有一个更为俗称的名字——火箭班,在此之后的一班二班就叫精英A一班,精英A二班,精英b三班等等。
不过大家一般只有在念零班的时候会喊火箭班,剩下的就直接念班号了。
附中实行每学期期末大考重新分班制,除开借读生外每个班45人,纯纯按成绩分班,不存在关系户。
许愿平常月考总在一百来名吊着气,每到期末考就考七八十多名压着线进一班。
上高中都一年半了,流水的同学铁打的许愿,铁在一班动也不动。
以至于每次许祝都说她这人狗屎运不错。
许愿纠正他,像她这种叫考试型人才,大心脏强者,怎么能用‘狗屎运’这种毫无技术含量的词汇来形容?!!
和她间歇性发作的狗屎运不一样,闺蜜付江江自从考上附中以来就没掉出过火箭班,最差的成绩也是三十多名。
所幸火箭班就在一班隔壁,两人每天照旧腻腻歪歪,上个厕所都要手拉手。
而除了付江江,许愿班里最熟的就是钱前和顾毅了,三人同样在一班待了一年半,钱前和顾毅更是从小一起长大。
见他招手,许愿单脚蹦过去。
钱前男生女相,肤色白皙,唇红齿白,长了一双多情的桃花眼,性子吊儿郎当,风流不羁。用学校q群里的评价来说就是从言行模样来讲都像是脚踏八百条船的渣男。
而只有和他相熟的几个朋友才知道这人感情经历白的反光。
拒绝女生的时候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蹦了两下,许愿就看到钱前身子向后,凳子腿习惯翘起来向后靠,他面朝着她,笑了一下,食指伸出来朝后指了指:“宝哥把你座位挪到这儿了。”
宝哥全名张保宝,是他们一班的班主任。
而钱前身后就是靠窗的最后一排,是空桌子,平常没人坐,就那么摆着。
不过,宝哥为什么突然挪她的座位啊?
“啊?”许愿一脸蒙圈,“我才不在几天,怎么突然就被宝哥发配边疆了?”
闻言,钱前桃花眼微扬,笑容促狭:“宝哥说边疆风水好,让你过来体验一下民风民情。”
许愿:“嗯?!”
他旁边写卷子的顾毅看不下去了,侧过头来和许愿解释:“是你家里人和宝哥说了一下,说你最近腿脚不方便,前面那个位置靠窗又在里面,进出都麻烦。
宝哥让你先在后面坐几天,两个都是空桌子,后面还有后门,进出比较方便,前面的位置还给你空着呢,之后觉得方便了你随时可以回去。”
许愿了然。
如果说是家里人,那就应该是许祝。
她算是明白那家伙在门口的别扭样是为什么了。
许愿顺其自然就坐在了两人身后的空座位上:“好嘞,谢谢班长。”
钱前转头挑眉,吊儿郎当道:“欸,怎么不谢谢我呢,你这桌子还是我搬的呢。”
“感谢钱哥。”许愿不吝赞美,抱拳,“钱哥的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
“行啊,愿姐怎么感谢我?”
许愿被一个愿姐吹得心花怒放:“愿姐决定……”
顾毅木着脸:“别听他胡扯,我搬的。”
许愿:“……”
钱前被拆穿了也不恼,反而扬眉,理直气壮道:“我这不是用意念指挥你呢吗?这活儿可不轻松。”
顾毅:“……”
许愿:“……”
除了她,她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
附中的早读从七点二十开始,半个小时就下课,休息十分钟之后就开始上上午的课程。
许祝这人习惯早到,现在才刚过七点她就被他送到了教室。
教室里除了钱前和顾毅剩下的都是一些来得早的学霸,大家已经在埋头背书。
许愿和班里很多同学的关系都不错,发现她来了之后好几拨人都过来问了下她脚腕的情况。
刚说了没两句,顾毅轻咳了两声。
旁边的人瞬间意会鸟作群散。
果不其然,许愿一抬头,便见宝哥站在了门口。
宝哥长着一副典型的理科老师的模样,头顶地中海,身子因为三高而略微发福,笑起来像弥勒佛,冷着脸又有凶相。
他是临川本地人,中专师范出身,教了快三十年物理,是全市都知名的物理老师。
要不是因为他说话总有一股临川方言的味道,尤其是前后鼻音,从来不分,语速一快外地人很难听懂,他的能力绝不仅限于在临川附中当老师。
他年纪大,对他们管理却并不松散。
从抓成绩抓早恋到监自习查早读,一套流程熟悉得过分,一个班的学生都很怕他。
私底下同学们都叫他宝哥,有时会摸老虎屁股,叫一声宝宝。
譬如:“你没写完这道物理题,宝宝会生气的。”
“宝宝生气了看你怎么哄。”
“你这不行啊,宝宝都教你那么多次了。”
“……”
最常用这招的就是钱前,攻击范围就是他们这几个关系好的,首当其冲的就是顾毅,许愿贼难理解他的恶趣味。
钱哥说,你不懂,这叫反差萌。
许愿:“……”
只有反差没有萌好吗?!!
宝哥一进来,教室里原本还挺微弱的朗读声迅速嘹亮起来。
许愿也翻了本书打开装模作样。
这时,钱前微向后靠,说:“你知道吗?咱们班要新来一个借读生,外校的,好像还是外地的。”
附中一直都是按成绩排班,真没听说过还能有谁能不考试直接就被塞到一班的。
许愿有些诧异,刚想开口八卦两句。
下一秒,就听到讲台上的宝哥开了口:“先停一停,咱们班呢,新来了一位同学,先让这位同学自我介绍一下。”
“江乘月,来,上来一下。”
许愿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清来人的那一瞬,滞在原地。
!!!
麻麻!玉皇大帝观世音菩萨月亮姐姐月老爷爷显!灵!了!!
这也太灵了吧!
她昨晚才拜的,还想着今晚去楼梯口蹲点偶遇呢,怎么这么大的饼就砸她头上了。
许愿给自己洗脑。
信女一生荤素搭配,这是我应得的!
啊啊啊!!
许愿按捺着自己的心思,再次定神看过去。
身量高挑的男生对着老师微微点了点头,缓步走向讲台,言简意赅:“大家好,我叫江沉月。”
男生穿着白色羽绒服,眉目清冷,五官轮廓分明,说话时嗓音清冽,语速平缓。
周身气质都冷淡。
这种冷淡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味,但并不刺骨,只是疏离。
讲台底下一片静谧。
宝哥点了点头,补充道:“从今天起他就是我们班的同学了,江乘月刚从海宁转过来,那边课本考题学习进度都和我们这边不一样,同学们多照顾照顾他。”
“我看一下哪儿还有空桌子……”
“第三排……哦,不是……”
许愿环顾四周,发现班里除了自己之前空下的桌子就只剩下她旁边的位置了。
她下意识就想说这儿还有位置。
抬头准备开口时,又怕自己太热切吓到新同桌。
许愿只好端正坐姿,热切地看过去。
直勾勾地盯着宝哥,眼里都冒着两个字:
这儿,这儿,这儿!
她热切的目光没能直接和宝哥对上,反而是忽然就和那双清冷的眼睛对上。
四目相对,她心跳陡然漏掉一拍。
下一秒。
漏掉的一拍就这样补上。
她看见宝哥的手指指向这个方向,说:“最后一排还有位置,你坐那儿吧。”
“好。”
“那行,先来我办公室一趟,领一下书,临川这头和海宁教材不一样。”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从今天开始她就是狗屎运之王!!
许祝到底是怎么想到要给她申请调座位的?!!
我亲爱的弟弟!姐姐爱你!!!
许愿觉得她心里有一万只鸡在叫,有一万只小鹿在撞。
一只鸡嗓子叫哑了另一只鸡还在叫,一只小鹿撞死了还是成千上万只小鹿在寻死觅活地乱撞。
宝哥走后。
前排,钱前语气幽幽:“顾毅,我觉得我班草的位置不保了。”
“滚。”
钱前也不恼,余光忽然瞥到了许愿捂着心口,问:“你怎么了?”
许愿思绪还停留在刚刚的那一眼上。
昨晚时间太短没怎么看清楚,刚刚这么一看才觉得,除了那双黑亮清透的眼睛,他的五官也极为精致,是第一眼看上去就会被惊艳到的好看。
许愿第一次觉得她可以用“漂亮”这两个字来形容一个男孩子,又觉得“漂亮”这个字放在他身上都显得庸俗。
许愿深呼吸一下,按捺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托腮胡诌却也语重心长:“我觉得我班花的位置不保了。”
顾毅满头黑线,又有点儿困惑:“咱们班什么时候评过班花班草了?”
“什么,这事儿你不知道吗?”钱前一脸无辜。
“嗯?”
钱前挑眉一笑:“我俩自封的啊。”
顾毅忍无可忍:“……滚!”
两人还在说话,许愿捞出来一个本子写写画画,jiang cheng yue。
是哪个jiang啊,江水的江吗?还是生姜的姜。
cheng yue又是哪两个字啊?
从今若许闲乘月的乘月吗?
江乘月,自江面之上乘月而去。
好美的名字。
几分钟之后,前排的两人吵完了,暂时停战。
钱前看着许愿一副龙颜大悦、赦,给朕大赦天下的表情,蓦然挑眉:“怎么这么高兴?”
许愿从满本子乱画的字中抬起头来,满面春风:“因为,边疆风水好。”
边疆出美人,美人恰是心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