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减字木兰花.江南小景》
一点新雨,半亩荷塘清如许,
烟渚移舟,渔歌唱晚雁回头。
谁家浪子,玉勒雕鞍飒露紫。
千缕闲愁,月桂盈盈满画楼。
“好词,好字,好文风!”一片喝彩声响。
“不敢当,先生过誉了,小子拙作不过是徒然堆砌词藻而已,内涵则略失空乏,毫无可赞之处,倒是贻笑大方了!”张舒俊赧然一笑,真诚的推辞。
江南好风景,今日看秣陵。
秣陵,江南胜地,一府之治地所在,有千载物华风流。
张舒俊一路漫游,八月初,到了秣陵。
之所以到了这里,是因为有群友相邀。
群友?
对了,就是但盈、蝶舞和他都曾在的那个文学交流群。
相邀做甚?
自是为了文会。
既然是文会,自然要各展文采,共显风流。比一比、试一试、问一问、斗一斗、争一争,哪个是文中魁首,哪个能独占鳌头!
十里秦淮,风月无边。
画舫雕楼,波上连绵。
丹桂飘香,柔和,甜腻。
都说美景尤在画楼西畔桂堂东,文会所在,恰是如此一场地。
文会当然不只是题文赛诗,也少不了绘画、联句。
张舒俊这一篇《减兰·江南小景》,便是为一位与会的文友画作所题。
这位文友看来颇擅丹青,勾画了了几笔,那小桥流水,江南人家就跃然纸上。
淡墨晕染,间点石青,便是十里荷塘。
胭脂、藤黄、玫红调匀,笔尖一挑,便是粉荷红莲。
彩楼巍巍临波立,楼上隐隐藏佳人。
骏马立于桥头,载着年轻的骑士。
骑士勒马停鞍,回头翘望。
远处却是渔舟小舸,顺水漂流。
动静之间,遥相呼应。
离乡游子,偏遇倩女闺愁。莲塘十里,谁放捕鱼轻舟。
有一位现实中的现代诗人郑愁予先生一首现代诗《错误》里说的好:“我哒哒的马蹄,是个美丽的错误,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
画面生动活泼,构图老练,笔墨精到,确是一幅好画。
作者名曰:观州。
观州画完之后,却偏觉得画上少了几分意蕴,思来想去,还是要有一篇诗词应和,才算是一幅好画。
于是便起了征文的提议,与会的文友相约着各题一首,不过挑来选去,还是张舒俊的这一阙《减兰》 最合画境,便被题在画卷之上。
恰好此时,一个须发斑白的老人家,从一旁经过,看此间热闹,忍不住凑上来观瞧,也就有了前面的事儿。
“小伙子不错,不骄不矜,不狂不躁,小伙子,你是哪里人士啊?”
“先生过誉了,小子是来自渔阳木兰县,不过是一北国乡野之人。”
“我看你文字风采俊秀细腻,还以为也是这江南的多情才子,不想原来是北地的英杰。素来听说北地多慷慨悲歌之士,自古以尚武英风而着称,如今看来,传言虽故,也不尽然啊!”
“呃……呵呵,是。”
“行了,看你们这都是年轻人,老头子就不添乱了,你们继续玩的开心!走了!”
“送老先生!”
“老爷子慢走!”
临近的三五文友送走了这个不请自来的先生,其中有一个人突然开口:“啊咦?哎呦~朋友朋友……”
“怎么子事咧?”边上有人接话了。
“我跟你讲,你不晓得咩,刚才那个老汉,可是有来头的嘞!他家老太也了不得!一家子都来事得很!”
“将将,怎么来事的很?”
张舒俊听他们用本地话讲,大略也能听懂,就是蛮有趣的咧还。
得——他也被带偏了!
“你晓得伐,方才我见那老汉,是在府文艺联合会的呀,他是副主席的咧,还得了!”
……然后话头就跑偏了,张舒俊也越来越难受,听不懂了我说。
什么代笔?什么雕饰?
听着隐约好像是谈论艺术吧?
看语气听表情好像又不太对头。
咋着都像要吵起来似的。
万万没想到,一个好好的文会,一个小小的偶然,还能变成这样——见识了。
离开这个地方,张舒俊转移了阵地,还是那边好,清净。
就让这哥几个热闹去吧,热闹是他们的,我只要一个清净。
眼角一瞟,得,画主都夹带着画架子挪开了。
两个人互相打个眼色,心领神会啊同学,一起去了河边草地。
这里有一堆人,地上铺着席子,席子上摆着瓜果香茶,聊的正好。
词人张舒俊和画家观州凑过来,这几位纷纷让座。
“师兄,刚才你们那里好生热闹啊!可是有什么好作品了?”一个年纪轻轻就半头白发,脸颊和身形都十分瘦削,个子高挑,穿一身蓝衬衫黑裤子的男生问。
“没有没有,倒是观州兄作了一幅好画。”
“哦?向来在群里听说观州擅写丹青,今日倒是能在现实中见识一下了啊,观州,还不把你的大作给大伙欣赏欣赏?”
德龄是个老实人,虽然自己创作了一卷佳作,也没有得意,还不忘捧一把张舒俊。
“呐,画架子上就是,只能说是一般,倒是师兄的题词,颇为出彩,大家可以同赏。”
观州说着,打开了画架,翻开遮尘蒙纸,现出刚刚完成的江南游子图,以及张舒俊题的《减兰》词。
大伙纷纷起身围过来,细细品味这画,赞叹声此起彼伏。
其中有一个身材微胖,鹅蛋脸,长头发,戴一副眼镜,穿一身白色长裙的,网名云清的姑娘,群里向来较为活跃,之前与张舒俊在群里交流算是较多的,但在现实中,还是第一次见面。
此时云清也赞道:“观州此画,与玫瑰师兄此词倒是相得益彰。有此佳作,咱们这文会倒是有了几分味道了!
“呃,玫瑰师兄,我帮你介绍介绍,这位才女就是云清,她可不得了,不仅拳脚功夫了得,还擅长紫薇数术、测字八卦,咱们群里不少人都找她算过,可是无不精准,着实厉害!”瘦削高挑少白头的忍炎搭话道。
“原来她就是云清啊?”张舒俊心想,没看出来啊,果然现实中不能对网友有太过美好的幻想滤镜,不然真有一天见面了,那滤镜必然崩坏一地碎片。
当然,也不是说张舒俊对别人有何企图,只是自己觉得按群里所见,幻想中的云清应该是一个英姿飒爽、身姿高挑、身手矫健、心思敏捷、精于谋算的奇女子。可不是现在看到的小胖妞。
毕竟之前,可是一直听说云清素来喜欢云游天下,四处访名师拜拳、游名山览胜,还有一身的形意拳法传承,怎么着也不该是这样一位胖乎乎小圆脸的,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样子啊!
果然啊,是无论对人还是对事,都不能有主观臆断啊!
“哦!”张舒俊应和了一声。
“刚才你们这边聊的什么?看起来挺热闹的啊。”
“嗨,大家不过是随便聊聊各自的生活罢了!毕竟平时都是天南地北的,难得一会,见面了肯定都对大伙儿日常工作啊生活啦什么的好奇啊。”
“这倒也是。”
也许是之前几年一个人呆太久了,张舒俊又回到了最初的那个封闭的自己。
别人说一句,他能回一句,已经是很不错了。
这次能应邀来参加文会,还是组织者再三邀请的结果。
有个成语叫心如槁木,大约说的就是现在这样的他了。
“哎,对了,师兄现在也成家了吧?这次出来怎么没带上嫂子?”
“……她,已经去世了,呵呵。”
“啊?对不起,我不知道……”
“没事,已经过去很久了。”
张舒俊微微侧头,忍炎递了一支烟。
火星一闪一闪的。
烟气一股一股的。
眼睛里的光,也随之明灭。
张舒俊离开了。
和来的时候一样,悄默声的来,也悄默声的走。
文会中的人直到要集合开展下一项活动的时候,才发现少了一个人。谁也不知道,张舒俊去了哪里。
终究还是一个人习惯了,太热闹的场合,张舒俊只会感觉浑身不自在。
离开了文会,张舒俊驱车漫游了半座秣陵,买了几枚雨花石,购了一把清风剑。游了天王府,登了紫金山。
然后呢?
然后就离开了这江南繁华地,驱车向北还。
散了心,会了友,购了物,观了景,可以了。
车,开的不快,也不慢。
为了安全。
可惜,一辆失控的大货,就这么突然的,出现在车道对面。
一声巨响之后。
第一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