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谨,她醒了吗?”陆言卿人未到,声先至。
待走近后,他又重复了一遍,“她醒了吗?”
崔明昌站在一旁,见此情景,轻轻咳嗽了一声,意在提醒。
陆言卿这才恍然,连忙躬身行礼:“参见陛下。”
在皇家,即便是长辈见到皇帝,也需行礼问安,这是规矩。
“皇叔免礼。”陆谨的声音冷淡,幽深的眸子从上到下打量了一圈陆言卿,眼底划过一丝不悦。
“皇叔倒是有闲情逸致,一大早便来皇宫游玩。但皇叔可知现在是什么时辰?”
陆言卿听出了他话中的讥讽与不满,心中虽有些尴尬,但想到自己的来意,还是硬着头皮说道:
“陛下恕罪,是臣思虑欠佳,虑事不周。”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几分恳切,“臣确有急事,这才贸然前来。”
陆谨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越看越觉得不顺眼,“皇叔找阿梨所为何事?该说的话,昨日不是已经都说清楚了么?”
陆言卿犹豫片刻,还是如实说道:“臣……臣有一事不明,所以想当面请教阮姑娘。”
“她没空。”陆谨几乎不假思索,直接拒绝。
闻言,陆言卿一怔,随即抬起头,迎上陆谨阴鸷凌厉的视线,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是关于棠棠的,陛下莫要误会。”
果然,提到“棠棠”二字,陆谨的神色立刻缓和了许多,“你想问什么,问我即可。”
一旁的崔明昌听到主子用的不是“朕”而是“我”,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
陆言卿倒是没注意到这个细节,他的心思全被想见阮梨初的念头占据。
他依旧恭恭敬敬,言辞恳切:“臣要问的是关于那时空任务的,陛下怕是,怕是无法解答……”
陆谨的目光在陆言卿脸上停留了片刻,注意到他眼底隐隐有些青黑,显然昨晚也没睡好。
他心中一动,语气稍稍放缓:“皇叔若是想见阿梨,那便随我去御书房等候吧。”
别说陆言卿了,就连他本人想见阮梨初,也得等她醒了再说。他才舍不得去打扰阿梨休息。
于是,宫人们只见陛下带着瑜亲王,天还没亮,便一前一后地去了御书房。
两人的身影在晨光中显得格外肃穆。
......
二人并未去早朝,因为今日的早朝,早在昨日傍晚便已通知取消。
昨日这消息一出,满朝文武皆震惊不已。
陛下登基以来,向来兢兢业业,鞠躬尽瘁,从未有过一日懈怠,像这般取消早朝的情况,还是头一遭。
不过,一联想到宫宴之后发生的种种事情,众人心中倒也释然了几分。
毫不夸张地说,当时那情景,不少人还以为陛下要血洗皇宫……
得知早朝取消后,大臣们纷纷通过各种途径相互打探消息。当得知“陛下身体不适,所以取消早朝”时,皆陷入了沉思。
多数人忧心忡忡,担心陛下圣体,说难怪出动了禁卫军,原来是陛下身体出了问题;
而少数人则多少知道些内幕。他们同样担心,但担心的却是另一个人的安危。他们怕那位真正的“贵人”若出了事,会陷入动荡。
总之,这早朝取消的消息,让文武百官全都人心惶惶。
而这件事的正主——陆谨,他的心境却异常平静,且是从未有过的平静。
他在御书房里专心致志地批了两个时辰的奏折,仿佛外界的一切纷扰与他无关。
陆言卿则在御书房里“陪”了他两个时辰,如坐针毡的那种“陪”。整整两个时辰,他都处于坐立不安的状态。
一则是因为他想快点见到阮梨初,二则是因为他总算明白为何季棠每个早上都闷闷不乐了,还说这里不好。
原来那个世界的小姑娘都是这么能睡的,是他太不了解她的那个世界了。
他还忍不住向陆谨打听了一下阮梨初的作息。
陆谨懒得搭理他,只淡淡说道:“阿梨想什么时候起就什么时候起,慢慢等就是了,急什么?”
陆言卿本意并非是不耐烦,他只是渴望能借此多了解一些季棠的生活习惯,毕竟她们来自同一个世界。
可当他试图进一步询问时,陆谨却不再理会他,自顾自地继续批阅奏折。陆言卿只能就此作罢。
实际上,陆谨也不知道。
之前与阮梨初夜夜共梦的那段日子里,阮梨初的作息不规律,导致他的作息也跟着紊乱。
如今,阮梨初的作息依旧不规律,因为阮氏夫妇宠着她,从不要求她晨昏定省。
所以,这问题让他怎么答?
等就是了。
况且阿梨生病了,多睡一会儿怎么了?只要她不是昏迷不醒,想睡多久睡多久。
就这样,又过了小半个时辰,陆言卿才终于见到了阮梨初。
阮梨初的情况并不严重,但许氏出于担忧,仍旧不让她乱动。陆言卿只好与陆谨一起进去探望。
所谓的规矩,在心急如焚面前,不值一提。
许氏自然不放心让女儿单独与两个男人共处一室,但人家一个是皇帝,一个是亲王,若下命令,她也拒绝不了。
不过叔侄俩倒是都没有说什么,哪怕陆言卿心中焦急万分。
是阮梨初说服了许氏,许氏这才勉强同意,将空间留给了三人。
三人静默了好一会儿,陆言卿才表明来意。
原来,昨夜他做了一个梦,梦到了季棠。
梦中,季棠似乎流落到了一个极其恐怖的世界,那里四处都是怪物,怪物还吃人。季棠每天都在不停地逃命,仿佛永远无法摆脱那无尽的恐惧与危险。
这个噩梦让陆言卿彻夜难眠,所以天还未亮,他便心急如焚地赶来皇宫,只为找阮梨初问问。
他想知道,那梦境究竟是自己因过度思念而臆想出来的画面,还是真实发生在季棠身上的经历。
他想知道季棠所谓的任务到底是什么,他还想知道同样是后世来的阮梨初有没有任务的存在。
如果有的话,那她们是不是隶属于同一个组织,阮梨初能不能与季棠取得联系,能不能......
有太多太多的问题,他想问,他想要答案。
所以他来了。
阮梨初听完,陷入了沉默。
若季棠只是普通的穿越老乡,她大可以轻松地为陆言卿科普一下系统、任务以及小世界这些概念。
但季棠不是。
她是那个为了让她生活得更好,不惜拼命做任务的姑娘;
是那个为了她,放弃了一切的姑娘;
是那个为了她,来不及与陆言卿好好告别的姑娘。
在季棠做任务的过程中,系统定然是不允许她泄露任何消息的。
可即便如此,离开时她也没有说一句与自己有关的话,而是交代陆言卿善待救命恩人。
阮梨初想,季棠心中一定也有许多遗憾的,她应该是也希望后来穿越而来的自己,能将一切都告知陆言卿。
这样的季棠,这样的陆言卿,她无法隐瞒。
但千头万绪,她却不知从何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