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还活着?”
雪梨瞳孔地震,手里的苹果“啪嗒”一声滚落在桌面上。
她无法想象,湘姨当时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
如果马成功真的在战争年代活下来了,那他躲在外面算什么男人?
雪梨是为数不多的人知道庄湘这么多年来过得有多不容易。
村里的那些男人,总是打着来帮忙的借口,实则就是想占庄湘的便宜。
村里的寡妇总会被人用恶意的眼光盯着,像是一群狼盯上了一块可口的肥肉,吃不到就会惦记,惦记着就会使下作的手段把肉一口吞进肚子。
后来温大顺把那群人给狠狠的揍了,明里暗里帮着庄湘和庄信义母子俩。
说句良心话,若是没有温大顺,恐怕,母子俩在战乱纷飞中难以活下来。
至于庄湘的父亲,在庄信义三岁那一年没了。
庄父身子骨太差,再加上一路上颠沛流离伤了根基,熬不过一场大雪,人在夜里断了气。
庄湘还有一个姐姐,名字叫庄思,比庄湘大了八岁。
庄思不仅要在动荡不安的环境中找食物,还要照顾病重的庄父和保护年幼妹妹的安全,她瘦弱的肩膀撑起了整个家。
当年有人看上庄思,想把人娶回家,但是男方那边又不愿意接纳庄父和庄湘,粮食就这么点,多来两张嘴,哪里够吃?
庄思硬生生拖着不嫁人,把年幼的妹妹拉扯长大,后来庄思等到妹妹庄湘结婚后,她才嫁去杨家。
这段往事,是庄湘告诉雪梨的,雪梨甚至在想,如果那人是马成功,他是有苦衷吗?
还是男人说变就变。
庄湘既然决定求一个真相,她没有先去找儿子庄信义,反而找了大姐庄思。
大姐庄思来了,连姐夫杨万鹏也来了。
三人开了介绍信,收拾好东西,今天立马出发。
庄湘本来想送雪梨回去家属院,可是雪梨哪里放心,说什么也要跟着去。
庄思说道:“梨子的一份情意,湘湘你就别拒绝了,反正你把梨子当闺女来疼,孩子想在你身边尽一份孝心,这份心意难得,你就让她跟着去吧。”
庄湘眉眼柔和,揉了揉雪梨的小脑袋,心里熨帖:“好。”
雪梨也开了一份介绍信,拜托明家村村长帮忙把消息带去家属院的哨岗处,哨岗的小战士们会告诉顾青霈和顾青川的。
明村长郑重的点点头,这事还得赶紧办了。
况且,如果那人是马成功,那他真不是个东西。
一群人坐火车来到马成功所在的县城,又坐牛车才到达桥子村。
庄思付了车费,手里拎着行李袋,气势汹汹的带着庄湘,杨万鹏,雪梨一块儿走进桥子村。
“大爷,你知道马成功住在哪儿吗?我们是马成功老家那边的亲人,这不经过这儿,顺便来探亲的。”
大爷道:“哎,原来是马成功老家的亲人,知道知道,马成功夫妻俩就住在一大队。”
“马成功还是咱们村里的名人,他年轻那会儿还拿过刺刀杀过鬼子呢。”
庄思脸上扬起笑容,热情说道:“这么说起来,马成功在桥子村还是个有名的?”
“难怪马成功不愿意离开这地儿回老家,感情是人家夫妻俩日子过得和和顺顺。”
大爷也是个能唠的,继续说道:“就是马家那位身子骨差了点,听说要用药来吊着命,也就马成功能不嫌弃她,换作其他人早抱怨了,这不是养着一只药罐子在家费钱嘛。”
雪梨瞬间看向庄湘,庄湘紧绷的眉头忽然松了。
原来真的以为死了二十一年的男人,竟然躲在这地方活着。
甚至还娶妻了。
人家日子过得和顺,心里又怎么会想着家里还有一个儿子呢。
在这一刻,庄湘心里反而一点难过也没有。
因为在庄湘心里,早就对马成功没有一点情分了。
她今天过来,只是想知道一个真相,拔掉心里那根刺而已。
以后他带着新媳妇过他的日子,她也带着儿子过自己的日子,两边井水不犯河水。
马成功就不要想着来打扰她和儿子平静的生活。
自从男人的死讯传回来,庄湘白天表现得很坚强,又要带孩子,又要照顾庄父,在家里洗衣做饭,减轻大姐的负担。只有晚上,庄湘躲在黑暗里,默默的流泪。
说好的,打完仗就回来,你怎么就说话不算话。
伤心过后,日子总要过的,庄湘心里眼里都是儿子,她只想好好的把儿子养大。
杨万鹏暗道不好,他媳妇现在正是气头上。
果然庄思嘴里骂骂咧咧的,走到马成功家门口,敲门后,一个女人慢吞吞的走来开门。
眼前的这个女人看上去风韵犹存,那身子柔柔弱弱的,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人吹跑了。
“你们来找谁?”范少美轻轻地咳了一声,细声细气的问道。
庄思说道:“你家男人马成功,我们是他老家那边的人。”
范少美脸色唰的一下惨白,马成功老家的人,难道是马成功前头那个找来了?
怎么会?
她是怎么知道马成功还活着的?
明明马成功这些年来,都没有回去过的!
半小时后,马成功挑着两个水桶走回来,坐在院子里头的范少美急慌慌的扑过来。
“成功,故人来了。”
马成功这个位置看不见庄湘,他伸手扶住范少美柔弱的身躯,疑惑道:“故人?”
他往前走一大步,抬眸往前看去。
“湘儿?!”
这一刻,时间像是凝固了。
一阵阵压抑铺天盖地的朝马成功袭来,他手里的两只水桶“哗啦啦”的掉落在地上,桶里的水高高的溅了出来,弄湿了马成功的解放鞋。
马成功急促的呼吸着,语气中是掩饰不住的紧张和难过:“湘儿,你这些年.....还好吗?我.....”
“闭嘴!我的名字,你不配叫!”
“因为你让我感到恶心!”
庄湘站在院子里,像是看到了什么恶心的脏东西,冷笑道:“看来我们来的正是时候,幸亏现在还是大白天的,不然我还以为自己看到什么脏东西突然冒出来了。”
“老家那边所有人都知道你马成功已经死了二十一年了,包括我儿子庄信义!”
当听到儿子,马成功身体一僵,心口这个地方一阵阵的疼。
他当年离开的时候,儿子软乎乎的,还是那样的小。
这些年过去了,他不是没有想过庄湘和儿子的,
他又怎么会不想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