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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来」

“阿嫣!”冷玉笙慌了,一瞬掠到水井旁。

井内却只有黑黢黢一片,里头无声无息,只能听到骤雨拍打水面的声响。

一颗心也跟着落雨沉到井底。

他还要骂她呢,骂她是个小疯子,把她啃得骨头都不剩,可他还没骂她……

他立刻回身:“绳子!”

提工具的士兵慌忙奔过来,迅速解下绕在腰上的绳索。

“我来!”楚辞接过了绳。

“给我绑!”冷玉笙喝道,语气不容置否,俨然已经失了魂儿。

这边腰上正系着绳结,忽然听到水中传来一阵扑腾。

“殿下……”

冷玉笙长吸一口气,趴向井内:“阿嫣……我这就来!你等我、等我……”

“你把绳扔下来……先给师公子拽上……”杨烟的声音已然在打颤,还未说完又被水吞没下去。

井水不比河水,即使是三伏天,没有阳光照耀,冷得蚀人心骨。

“阿嫣,阿嫣……”冷玉笙已经不会说别的话了,不停地重复她的名字,立刻将绳子另一头丢进井中,直到感到有人在往绳上系东西,心脏才上浮一些。

他一动不动盯着手中窸窣晃动的绳索,井沿狂乱拍打着雨,时间漫长的叫他觉得自己是焚成了灰。

“好……了。”杨烟慢吞吞说。

他胳膊惊跳一下,活了过来。

众人合力将师意玄拉出,带到一边去救。

冷玉笙继续唤她:“阿嫣,阿嫣,你还好吗……”

绳子立刻丢回井中。

“你系到腰上,我把你拽出来!”

却没有回应。

眼泪不受控制地溢出来,跟雨水混在一起,冷玉笙扶着井沿正要下去,却听里面终于又起了一阵扑腾水声。

“我……好了。”杨烟拽紧了绳子。

楚辞楚歌忙过来一起往外拽绳子,满目迷蒙昏黑中,冷玉笙却清清楚楚看到了她泛白的指尖,立刻将她抱出来,就要往怀里裹。

杨烟却呕着水,费力推开了他:“井里很脏,离我远一些。”

冷玉笙不明白怎么了,想说什么,喉咙却一直发紧,也不管那么多人都在旁边,卸了甲,脱掉湿透外衫,又要拿衣服包住她,却还是被推了开。

有士兵已从地道返回,取了油伞和布毯,举伞撑到冷玉笙头顶。

他夺过伞要给杨烟撑。

她却叫道:“别过来!”

杨烟捂住嘴,退到墙角继续呕,呕净肚里水和污物,才慢吞吞解释,“……里边都是死老鼠,还有,死人……人沉到底下,老鼠浮在上头……”

“师公子还能活么?”她又问,“他倒栽进去,我潜到底下给他扛上来……踩在别人的身体上,才能上来……”

“殿下,这段时间你把我跟他关一块儿吧,我们……”

“别说了!”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三个字,冷玉笙再听不得一句,直接跨过来,任她挣扎着捶他,还是给她用毯子裹了横抱起。

——

林火彻底熄灭后,雷雨也过了境。

周边数座城内睡梦中的百姓也并不知道,若没有一场及时雨,他们或许再看不到清晨的日出。

破晓时天已放晴,阳光普照,却又是个叫人焦头烂额的日子。

赤狐军仍驻扎在庄园中清点、查抄财物,盘点出足足一仓库的药和粮食,却始终没有关天师和几个前朝家族往来证据。

邱大仙也一夜未归。

天放亮后冷玉笙终于坐不住,要带人去找,刚出庄园没几步,便看到老道一瘸一拐地回来了。

可老道连衣服都没了,只用一块破布系在腰间遮着裆处,胸口还有一片淤青。

“大仙儿,本王就知道你没死!”冷玉笙几乎是狂喜,连忙跳过去捏住邱大仙肩膀。

“哎呦呵!”邱大仙痛叫一声。

冷玉笙吓得手一丢,才发现他身体似被灼烫过有些红肿。

“没……没……没事吧。”

——“事”字因紧张还念成了“死”。

“瞎!小玉哥净盼贫道死!”邱大仙说话有些憋喘,却还是调侃,“贫道命硬,死不了。”

冷玉笙立刻着人去给他找衣服和备吃食,引他回庄园歇息。

走着走着冷玉笙觉得不对劲儿,邱大仙裤裆那儿竟鼓鼓的……

他因好奇,低头多看了两眼。

这两眼就给邱大仙一张老脸看得通红。

邱大仙连忙解了腰上破布,光着屁股来澄清,破布里裹的是一节断臂和一个歪歪扭扭的变形罗盘。

“这是关天师的胳膊,被贫道留了一截,拿回来做个证。那妖道的确有点东西,丢条胳膊道行定会大减。下回,贫道准能给他收了!”邱大仙大言不惭立下大旗。

他又拍了拍破罗盘:“不愧是追随贫道三十年的宝贝,到底救了贫道一命,可自此也就废了。”

他一直将罗盘揣在怀里,关天师的拂尘打来时便替他挨了一击,才叫他没被拍死,还有力气奔到林外溪流中灭火,捡回一条命。

讲完林中遭遇,邱大仙收敛了一贯的随意,认真道歉:“抱歉啊小玉哥,没能给你把活人带来。”

冷玉笙抽抽鼻子,忍住沸腾的情绪:“哪里没带来,不是带了一条胳膊么,嗯,还给你挂裆里夹了一路,也算占着便宜了。”

邱大仙噎了一下:“那你可得再赔贫道一个罗盘!”

“不早就说和泥巴给你捏个么,急什么,回头再加送一筐毛鸡蛋,好好补补。”

冷玉笙没皮没脸地转过身去:“赶紧穿条裤子去治治伤,哪有满街乱跑还露俩屁股蛋的老头子。”

邱大仙脸上一讪,立刻拿破罗盘捂住腿间,可捂了前边又捂不着后边。

他干脆拿罗盘盖住脸,一步步挪走——以为这样就没人知道是谁——可举着那玩意儿,就差直接报名字了。

路上经过的士兵连忙给裸奔之人相让,眼神里也都是费解。

冷玉笙还在憋着笑,跟他后边的士兵却实在搂不住,等道人一走,立刻笑到直不起腰来:“得亏这儿都是男人,否则真得晚节不保!”

这话却令冷玉笙心头一惊,谁说都是男人……

“将军!找着了!”刘北恰巧捧着一摞银票奔过来。

冷玉笙眉毛又是一挑。

“经姐——”刘北磕巴一下,瞧了瞧他的脸,立刻改口,“经杨姑娘指点,这是在假山里边找着的,她交代叫把这东西一起给您交差。”

捧起的银票上,放着把匕首。

“她说,不辱使命。”刘北补充。

冷玉笙莫名脑补出杨烟说这话时的骄傲表情,连忙将匕首塞入袖中,才拿起银票仔细查看。

银票有数十万两,来自贵通钱庄,是关中王氏的产业。

他笑了笑,还真叫她找着了。

昨夜从静心室出来后,杨烟将银票用油纸包了藏进假山里的一个隐秘洞中,又用石子盖住洞口,也就躲过了火烧和雨淋。

等刘北离开,冷玉笙才悄悄将匕首又摸出,抽出刀身拿袖子擦了擦,细细小小的“相知万古”四个刻字还闪着光。

但他瞧着瞧着突然有些生气,“相知”个屁!那姑娘从来都是我行我素,只身去犯天大的险,跟着道人说跑就跑了,水井说跳就跳了,从来没考虑过他的心情,还有——

从废园回来,她就闭门不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