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古战天的身影在众人的眼中已经是遥不可及。
在如此黑暗的又遥远处,他们自然是看不到古战天具体停在了哪里,只当他找了个空旷,不影响他人的地方渡劫。
天上云层之中闪电就像是长了一双眼睛,跟着古战天挪动了位置。但也许不是它动了,就像是人们从地面观察月亮,感觉月亮会随着自己移动一样,其实是自己的心在动!
人们总是习惯了以身边静止的物体为参考,来判断事物的动与静,可月亮与地面的距离太远了,人移动的速度比之二者的距离已经达到了可以忽略不计的地步,所以在人的感知之中,月亮会随着自己的移动而动。
眼下的这劫云中蕴含的能量与之类似,不过不同的是,它的的确确锁定着古战天,可是因为它的范围太广了,它动了,但又令人难以察觉。
古战天的两位叔叔对此心忧不止,在他们旁边,一男一女也是翘首眺望,王腾可以从他们的神情中的关心看出来,这必然是古战天的血脉手足。
周围的所有人几乎都在看着古战天,观察着他体内金丹化婴的变化,但王腾却抬起头望向天空之中的劫云在感受、在思索。
天空之上的奇观给了王腾非常强烈的视觉的冲击,虽然他不是应劫者,但是同样可以感受到那股力量代表的毁灭与狂暴。
可是力量都应该有源泉的,这天雷不应是凭空聚来。
普通的阴雨之雷,通常是由积雨云中的冰晶、水滴等物质互相摩擦、碰撞,导致电荷分离而产生的。
可是这劫雷很明显不是,它没有直接劈下,而是在蓄力想要给予古战天最沉重的一击。
这就像……像是一个武者在蓄力打出自己的最强一击,要毁灭对手——这哪里是劫,分明是无比强横的神通!
王腾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住了,不禁沉思,为什么会有劫?什么是劫?它从哪里来?
随着王腾的思索更为深入,它渐渐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化作一道雷霆。
它俯瞰着大地,是闪,是雷。
他渐渐分不清虚幻与真实,仿佛成为了雷霆本身!
……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到何处去。
王腾关于雷劫的三问变成了对“自己”一生的三问。
可…自己的一生这个问题自己似乎早已想清楚了。
那大概还是在课堂上,虽然不知为什么“雷霆”也会上课……
因为成绩一般的关系,王腾在部分课堂上的确没办法凝聚全部的精力,这也是他洋文水平如此之差的原因。
不过,他倒也不是将这些时间全部浪费掉了,他用来写过诗歌散文,也写过小说,更思考过人生!
电车难题的解——至少对于王腾的认知与三观来说,那就是解,它就是在那个时候被王腾从人性与法理交织的杂乱中摸索出来的。
对于王腾来说,在得到“我”是谁这个答案之前,必然是离不开他对忒修斯之船的疑问的深入思考。
其哲学论点是这样描述的:当一艘船的其中一块木板因为时间的影响从而腐朽,那么在我们替换掉这块木板的时候,这艘船还是原来的船吗?
这时候,我们很多人可以理所当然的认为是,这无可厚非,毕竟这才是最符合逻辑的答案。
可是,当它换下了三分之一的木板呢?
大家应该会犹豫了,原来的破破烂烂被缝缝补补已经焕然一新,它还是原本人们熟悉的它吗?
如果再换呢?二分之一……直至全部呢?
我想将开始会有不同的答案出现,他不再是以前的那艘船,是全新的个体。
也许有人会坚持,可它依然伴随人们飘摇,你会突然给它换一个名字吗?
我想是不会的,所以,它还是它,依然是那个载着船员航行的忒休斯之船!
可,真是这样吗?
这个问题还有一个终极王炸——当我用拆下来的木板重新组装起这艘船的时候,到底谁才是忒休斯之船呢?
这时候,我想大家都不会犹豫吧,复刻的终是复刻,原本的那艘老旧的忒休斯之船才是它真正的自己!
这就是答案……吗?
如果这就是答案,当年克隆技术也不会被按下暂停键了。
虽然组装出了原本的忒休斯之船,但是现在的船员们却承载在新的忒休斯之船上!
如果不能再载着船员航行,就算组装出了原本忒休斯之船,但它还是原本的自己吗?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到哪里去——这其实不是三个问题,而是联系在一起的人生真解。
王腾当时思考了很多,找不到答案,如寻常人一样迷茫。
后来他接触到了一些科幻影片,得到了启示。
如果某一天他消失在地球上,一个克隆人王腾出现替代了他,是父母的儿子,是老师的学生,是朋友的朋友,是兄弟的兄弟——那它与王腾何异?
假如原本的王腾不存在了,他必然就是王腾,是唯一,这是没有争议的。
他所思索的是,究竟是这具血肉与思想代表着他,还是与这世界驳杂的关系代表着他。
很明显,这无法剥离。
父母的儿子是他,老师的学生是他……兄弟的兄弟是他,如果他在,换一具血肉身躯来,即便是与他再像,那依然不是他。
王腾不是指这一副血肉躯体,而是指代了这一切!
就如同高情商的男人在对爱的女人宣誓的时候会说,我爱的是你一切,因为那才是全部的你。
这,就是王腾的答案。
过去婴儿是我,现在的青年是我,未来的老年依旧是我。
“我”并不是一成不变的,他在时间的浪潮里逐流,是过去我,将来我,现在我,都是我!
木板换了三分之一,正如人体褪去了稚嫩,新陈代谢,身体发肤的成长。
只是从幼年我变成了现在我,从过去我变成现在我。
木板换了三分之二,正如同人体失去了澎湃的气血与激情,年老体衰,变得衰弱。
是现在的青年的我变成老年的我,从现在我变成未来我。
可当全部的木板被拆下,“我”其实已经不复存在的,尘归于尘,土归于土。
可物质是不会消散的,组成人体的原子依然存在,他们能够排列组合成为一个新的个体,可是,还会出现一个新的“我”吗?
其实当老旧的木板重新组装,它已经不再是承载船员们的船,就像是“我”不再是父母的儿子,不再是老师的学生,不再是朋友的朋友,不再是兄弟的兄弟。
这个时候,“我”又怎能算得上是原来的我?
只谈“我”是谁,是没有意义的,就如同单只的蚂蚁没有智慧,但一群蚂蚁结伴,智慧就自然显露峥嵘。
我是我的一切,我从母亲腹中来,也是带着使命而来,我将要归去,但也是完成了我的使命而离去!
个体的存在是没有意义的,它唯一的意义是存在集体之中,为了种群的发展和延续而存在!
而其实为什么会有劫,它就对应了我从何处来,是劫存在的缘由,但却不能单一而论。
不过至于他到哪里去?那不是很明显了——就是要消灭渡劫者。
而,什么是劫正对应了“我”是谁,是对劫本质的思考,与劫从哪里来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劫是天雷,这是力量的本质,但不是劫的本质。
劫是对于超脱者的束缚,犹如法律对于凡人。
劫是神通,蕴含了天地之间的奥秘!
王腾有一种感觉说不出来,但他总觉得,这雷劫超越了神通的范畴!
他的双眸通红,死死地盯着天空中沉积的恐怖力量,那是天威,是古战天的劫!
他的思索已经深入,剖析着天劫的一切,想要将他彻底看透!
但是,只听“哐隆”一声,一道毫无预兆的惊雷炸响,仿佛要将天地劈开了。
这道雷是那沉积的天威之一,在此时落下,却不是朝着古战天而去,而是朝着阁楼轰来,似乎是察觉到了有人试图解读的冒犯。
“不好!怎么会……”
古战天的二叔第一次失了平静,在惊呼。
他们不在天劫之地,又为何会遭劫?
虽然心中惊慌,但是他毕竟是非凡的强者,很快便反应过来,于手中撑起了一把古朴的伞。
那伞好像是由某种兽皮制成,上面刻画有炫耀的铭文,一出现就将天劫的威势拦截了大半。
众修士大惊,纷纷想要施展力量与之对抗,但却被古战天的三叔拦下:“不可,这是劫,我们应劫的话,劫力会增强,只能借以法阵器物等死物抗衡!”
语毕,他也从袖中甩出一枚古钟,上面闪烁着古老的符文,整个钟体闪耀着金光,看起来坚不可摧。
虽然雷劫是以光的速度落下,但是这一切也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那恐怖的雷霆之力在兽皮伞与金钟上炸开,发出爆炸的剧烈声响,燃起了绚丽的烟花。
古战天的两位叔叔同时露出难看的神情,这一道雷霆之力将他们的珍宝威能击穿了大半,防御力锐减到不足原本的三成。
就在他们严阵以待,准备应对第二次雷劫裁决的时候,身后却传来重重的“噗”声,紧接着“咚\"的一声,众人回头望去,只见在阁楼顶层的入口处,王腾倒卷撞碎了装饰用的大理石板。
他好像遭受到了谁的迎头痛击,此刻正蜷缩着身体跪伏在地上,双手在止不住的颤抖中艰难的支撑着身体没有倒下。
“小子,你怎么回事。”
古战天的三叔出言询问。
官心妍忍不住快步走上前去扶起王腾,一边感受着他的伤势。
这可是她这么些年来,好不容易中意的小辈!
可是,她刚一接触到王腾的身体,整个人就如同触电了一般,连忙下意识抽回了手。
刚才,她感受到了一股毁灭的气息,那不是一种能量庞大程度——而是一丝天威。
“你……”
官心妍忍不住脱口而出。
要知道,虽然官心妍是神通大修,但是她的排名在此地并不靠前,实力也只能算是中等水平,不是她不够强,而是此地的强者太多了。
来古家之前,所有的外人都被要求噤声,虽然古战天已走,但是依然没有一个人试图打破这个规则的束缚,她也不例外。
可是,见到此情景,她已然是忍不住叹出了口。
古战天的二叔有些不满的看了官心妍一眼,不过也有些好奇,是什么突发情况让一名神通巅峰的存在如此惊讶。
他散开了神通者之上独有的神识,瞬间笼罩此地,一股恐怖的威压袭来,除了他身旁的胞弟,所有人都感觉压力倍增。
“什么,竟然是你的劫!”
在观察过王腾的情况之后,他也不淡定了。
而此刻王腾在官心妍的又一次搀扶下终于站起身来,他的七窍流着鲜血,双目挂着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