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风和日丽,艳阳高照,气温中混杂着水汽。
遥遥跟着小虎的车一路开了出去,遥遥目不转睛地盯着车窗外倒退的景色,企图从中寻找到一丝熟悉的味道,可是结果并不如人意,依旧什么灵光都没有。
车子在一个大铁门前停下,很老式的铁门,刷着蹭亮的黑漆,边上的空墙上镶嵌着几个精神抖擞的大字:“朝阳孤儿院”。
遥遥朝里看去,铁门里面是个大院子,院子也比较简单,水泥地面,很干净。地上画了些微型球场的线,还有些圈圈呀,三角呀,折线呀,靠墙边排着一排摇摇马摇摇牛之类的,不新也不旧,算是是个相对简易的儿童游戏场地。几个小孩顶着烈日,蹲在地上涂涂画画。左手边是一排平房,看着也是老式的房子,但翻新过。墙上的儿童彩绘和涂鸦五彩斑斓的,在太阳下闪着颜料特有的亮光。铁门边上种着棵很大的树,叶子又大又绿,像一个个手掌,是棵梧桐树。
梧桐树?
遥遥出神地望着那棵树,她的铁盒里有一片梧桐叶,会不会是这棵树上的?
正当遥遥出神时,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咦?遥遥你怎么来了?”
转眼看去,这个妹纸笑起来眉眼弯弯,清澈见底,看着大约也就二十来岁,还没什么社会气焰,更像个学生,十分讨喜的模样。
“小草?”
小草也惊讶地看着遥遥,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怎么在这?”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地问。
“我住这里呀!”小草自豪地回答,那表情就好像自己住着豪宅。
“住住这?这不是孤儿院吗?”
“是呀!我住在孤儿院,这里就是我家!”
“…………”
遥遥深感话不对味,小草为什么要住孤儿院,孤儿院还是她家?她是孤儿吗?这么健康开朗的孤儿也不多见唉……
遥遥朝院子里望去,细细观察了玩耍的那几个孩子,眼神明亮,行为灵活,脸上洋溢着孩子才有的天真笑容,一个个都是再正常不过的孩子了。
话说,孤儿院不应该是个凄惨的地方吗,比如没人要的小孩脏兮兮的连澡都洗不了,要么残疾要么智障,或者瘦得就剩骨头,各个都是哀怨可怜的眼神,就算再乐观,哭声总该有吧,总归是不尽人意的。
而眼前的孤儿院,孩子们穿得朴素干净又整齐,连头发都是静心理过的,手和脸也是干干净净的,没有残疾没有智障,各个笑得很灿烂,这里哪像个孤儿院,分明是个幼儿园………
遥遥正对眼前的景象质疑着,却见平房里走出一个身影,此人看上去十分文气,并且有些内敛腼腆,狭长的凤眼,紧抿的薄唇,戴着副眼镜很是秀气。
阿兵………
阿兵一眼就看到大铁门外的遥遥和小草,扶了扶眼镜就笑眯眯地朝她们走来了。
“杨总,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阿兵一开口就撕裂了文质彬彬的外表,一腔油滑流了出来。
“……………”遥遥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能说她是来找丢掉的记忆的吗,这理由听着好酸……
“阿兵。”
阿兵闻声看去,不远处的小虎大步流星地走来,干净利落地剃着小平头,剑眉星目,肤色黝黑,身形精瘦健硕,看着虎虎生威。
还没等阿兵开口招呼,就听小草大喝:“你是谁?来这里干什么?”说着还把遥遥推到身后,说:“遥遥别怕,我们这里治安很好的!”
小草眼中的小虎可不那么威风,脸色阴沉严肃,眼神锐利吓人,身形精壮,印堂发黑,看着像个逃出来的歹徒!
“他………”遥遥急忙坐手势表示他们是一伙的。
“你你你们认识?”小草不解地问。再看看小虎,小虎对她的冲撞完全无动于衷,好像这点小伤害对他根本不值一提,很有修养的样子。
小草再次确认道:“你跟着遥遥来的?”
小虎很客气地点点头,其实是遥遥硬跟着小虎来的。
谁知小草顿时警觉起来,质问道:“你你们什么关系?!”
“……………”
“……………”
“……………”
在场三人都挂满了黑线。
小草转身对着遥遥耳语道:“你竟然喜欢这样的?逍大明星不比他强几百倍几千倍?”
阿兵几乎要笑断了腰,小虎的脸大概再也没有比现在更黑的时候了。
阿兵赶忙打开铁门,把他们几个都请了进来,介绍道:“这是你虎哥,我最好的朋友!这是小草,大壮收的,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就长这么大了。”说着还揉了揉小草的头发,被小草好一阵嫌弃。
小虎瞅了眼小草,这才表情柔和了些。
“倒是你,杨总,你不是前几天晕倒了吗,不好好休息来这儿干什么?”阿兵故意挑衅道。
“……我…………”遥遥也有些语塞,还没想到个合适的托辞,就被小草截了话。
“你晕倒了?怎么回事?要不要紧?”小草紧张地问。
“当然很严重啦!赶紧回去吧!”阿兵很不友好。
“阿兵。”小虎不愿阿兵这样对遥遥。
阿兵扫了眼小虎的表情,小虎又急忙避开眼,阿兵心里了然,眼前这位杨遥遥必定就是曾经的那个遥遥,可是为什么她失忆了?
“遥遥来都来了,哪有回去的道理?”小草也替遥遥鸣不平,拉起遥遥的手道:“别理他!走!我带你进去,你不是想见见我们老板大壮哥吗,我带你去!”
阿兵酸溜溜地埋怨道:“没大没小的,跟外人这么亲近,也不看看你小时候哭得稀里哗啦的时候是谁整晚整晚抱着你哄的………”
小草头也不回地拉着遥遥就进去了。
“遥遥不是外人……”小虎低声道。
阿兵一脸坏笑地搭上小虎的肩,就像小时候那样勾肩搭背的,问:“她不是外人?那她是什么人?”
“………”小虎板着脸没回答。
阿兵假意扶了扶眼镜,道:“我记得当年带走我们那个遥遥的那个大叔就姓杨,就是你师傅,对吧?”
“……………”小虎又没说话。
阿兵谭了口气,给了小虎一拳,道:“唉,你看你当个兵回来怎么一点朝气都没有了,变这么老城……”
小虎挨了阿兵一拳,连晃都没晃一下,如钢板一块。
阿兵觉得无趣,又搭上小虎的肩,道:“唉呀,开玩笑的,进去吧,你可好多年没回来了,大壮听说今年你也回来可开心着了,你有没有觉得这里有些变化了?我带你到处转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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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遥跟着小草进到屋里,屋里摆设也很简单,小桌子小椅子,还有一些玩具图书,东西不多,但很温馨的样子,小朋友们有的在玩玩具,有的窝在角落里看书。
这里的孩子都被照顾得很好,他们的眼神里尽是孩子应有的天真无邪,没有不安和恐惧,没有讨好和卑微,根本不像是没人要的孤儿。
“小草,回来啦!”门口进来一个女人,穿得也十分朴实,五官不算明艳但很是清爽,脸色十分红润精神,眼中有几分娇嗔,有几分温柔。
“小美姐!”小草蹦蹦跳跳地迎了过去,又改口道:“嫂子!”
“去去,什么嫂子,还没结婚呢!”
“哎呀~嫂子害羞了~”
“说什么呢!这位是?”小美看向遥遥。
遥遥穿着休闲长裙,长发挽了个马尾俏皮地在脑后一晃一晃,白皙的脸庞,一双杏眼透着霸气,下巴略微扬起,脸上表情很淡,似乎是没什么表情。她的年轻和成熟有点不搭,但又真实地无可挑剔。虽不加修饰,却一眼就觉得可人。
小美眼中似乎流过一缕羡慕,很快融化在亲切的笑容里。
“你朋友?”小美问小草。
“是呀!工作上认识的!”小草点头道。
小美一听是工作上的朋友,好像更加亲切了。
“她叫遥遥,我们一个项目的。”
“遥遥?”小美眼中的亲切微微一滞,是那个遥遥吗?最近总听阿兵打听当年的遥遥的事,遥遥回来了?
小时候,小美与遥遥不睦,倒也没什么实际的冲突,只是单纯的羡慕嫉妒恨。她总能记起去养老院的那个明媚的日子里,一个漂亮的小女孩试图伸手拉起逍逍的手,却被她“啪”地一声打开了!这就是她们第一次见面,可谓见面就掐,可那时的遥遥却报以甜美一笑,并伸出另一只没挨打的小手,说:“你好,我是遥遥!”遥遥的声音清澈透亮,好像穿过树林的第一缕晨曦,如百灵鸟一般,而逍逍在见到遥遥后,着迷了似的脸上洋溢着欣喜和期待。之后她们就一直别别扭扭的,确切地说,是小美在自己跟自己别扭。
这么多年过去了,小美几乎忘记了遥遥这个人,忘记了她的长相,她的声音,甚至连她的名字也想不起来了,要不是最近阿兵总找大壮打听,她还真就忘记了遥遥。
“你就是遥遥?”小美试图确认,她看着眼前的遥遥,依旧很难回忆起当年的遥遥,只依稀记得一些模糊的影子,比如遥遥的声音好听,究竟是怎么样的却也说不清了,或者遥遥长得甜美,但到底长什么样子也记不起来了,她只记得曾经有个小女孩在孤儿院叱咤风云,并跟逍逍好得穿一条裤子。
“你好,我是杨遥遥。”遥遥甜美一笑,大方地向小美伸出了手。
如同当年一样。
小美也伸手礼貌地握了握,遥遥的手意外地粗糙,比她的还糙些。
“你们……认识?”小草看她俩的表情有些好奇,小美的表情有些古怪,遥遥的表情很疏离。
“我们”小美迟疑着要说不要说认识,却被遥遥的话截了。
“不认识,第一次见,请多关照。”遥遥始终是礼貌的。
可她说不认识?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也不记得她了吗,她也不记得孤儿院了吗?
小美怔怔地看着眼前的遥遥,即便很多记不起来了,总有些零星的碎片是会被记住的。可眼前的遥遥,表情淡漠、平静、陌生,好像真的从未见过一样。
“小美!”身后一声略带轻挑的呼唤化解了小妹的尴尬,阿兵来了,“看谁来了!”
小美顺着阿兵的声音看去,阿兵身后跟这个高大的身影,干净利落的小平头,剑眉星目,肤色黝黑,身形精瘦健硕,看着虎虎生威。
“小虎!”小美几乎有些颤抖的喊出,同时连步迎了上去,“你可回来了,这么多年不见了,长这么高!这么结实!”
小美激动地拍着小虎的肩,又捏捏小虎结实的胳膊,“当年你还比我挨半个头呢!”
小虎也一改坚毅的脸,表情很是柔软,像见到自家姐姐一样,放下这些年练就的所有戒备和警惕,眼中是完完全全的信任和依赖。
遥遥从没见过这样毫无防备的小虎,她认识的小虎一向是训练有素的,不论在任何环境下都不会有一丝松懈,即使是在老杨面前,也一如既往地敬业。
小美和小虎多年不见,两眼泪汪汪,往事涌上心头,历历在目,立时就像小时候那样互相调侃起来。小美不禁纳闷,当年小虎和遥遥前后脚离开,这些年了无音讯,现在又一同出现在孤儿院,可她与小虎相见依旧亲如家人,为什么她与遥遥这么生疏,就好像这些年里,她们同时将对方给忘了。
小美悄悄指了指遥遥,问:“她,是遥遥吗?”
小虎收起久别相逢的激动,没有回答。
阿兵“切”道:“谁知道呢。”口气并不友好。
小美有些不解。
阿兵擅自给小虎安排道:“这几天就住这,还是跟我一间!”
小虎憨笑着点头,跟小时候一个样儿。
阿兵又道:“我们还是原来那屋,不过大壮搬出去了,现在有佳人相伴,不肯再跟咱两掰扯了。”说着还朝小美挤眉弄眼。
小美笑着狠狠地揪了阿兵一把,阿兵被揪得“嗷嗷”直叫,但笑意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