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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送暖,万里晴空,这一天天气极好,刘彻独自乘坐马车来到太子宫,不,是新修的思子宫。

思子宫刚落成不久,所有的装饰建筑都是新的,新的瓦新的柱子新的屏风新的雕栏画栋,刘彻在宫殿门前的平台上漫步,却觉得无比的凄凉。但凡宫殿都是有主人的,这座宫殿也有主人,可却没办法走出来迎接他,因为这座宫殿的人已经死了。

平台的正中央有一竖着的石碑,石碑上刻着“思子宫”三个大字,这三个大字的旁边另刻有“为爱子刘据所建”几个小字。

刘彻走到石碑旁,俯下身,伸过手去抚摸石碑。太子刘据早已化为一抔土,刘彻所抚摸的不过是冷冰冰的石头而已,不过他却觉得是在抚摸儿子的尸体一样。

往事在这一刻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刘彻想起刘据出生时的情形,当时他已是29岁,登基十一年方得一子,刘彻心中甭提有多开心。他又想起刘据七岁那年,被封为太子的情形,那时的他聪明乖巧,群臣都称赞说此子长大 成人之后必为一代贤君。斯人已逝,唯有一些记忆还残存脑中,刘彻想到这里不禁潸然泪下。

“尚飨!”刘彻忍着眼泪命令道。他的身后立即走上来几个太监他们把猪头、水果和几盘点心端到石碑前,又端上一壶酒,刘彻把酒洒在石碑前,这才算祭奠完毕。

刘彻在太监们的搀扶下站起身,又继续向平台前方走去。思子宫的前方是一片开阔的山谷,山谷郁郁森森,时不时有飞鸟三五成群地在天空中追逐盘旋。刘彻好久没出宫看风景了,此时见了这大自然的风光,顿觉心驰神往,他手扶着平台边缘的石雕围栏,望着天边的白云不觉渐渐出神。

正在这时,一名老太监报告道:“禀陛下,丞相田千秋和御史大夫桑弘羊到了!”

“哦,是嘛!”刘彻听了缓缓转过身。他身后田千秋和桑弘羊已经到了,在他面前跪下。这两人年岁其实差不多,桑弘羊稍长几岁,不过看面相桑弘羊已是满头银发,像是老很多。

“微臣参见陛下!”二人齐齐下拜。刘彻一挥手两人便即站起。

“今日召你们来是为了轮台屯田的事。”刘彻望了眼面前这两位朝中重臣说道:“你们俩的奏书我都看过了,不过,我不同意轮台屯田之事。近些年,国家不太平,先有巫蛊之祸数十万人或死或下狱,又有李广利大军全军覆没的事,七万汉军埋骨燕然山。民心思安,国家思安。所以朕决定轮台屯田之事就此作罢,待国家休养生息之后,国力恢复之后,再考虑屯田的事。二位爱卿以为如何?”

刘彻自登基为帝以来,一直热衷于开疆拓土,此次屯田之地在西域的轮台城,那是汉朝和匈奴势力交汇之处,屯田这件事虽劳民伤财,但对于巩固汉朝对该城以及整个西域控制都有帮助,因此桑弘羊上奏轮台屯田的事时,本以为皇帝会看也不看当即答应,却不料,刘彻竟做出了停止轮台屯田的决定。桑弘羊和田千秋心里都既奇怪又感动。

“陛下英明,臣深感佩服!”两人躬身行礼回答道。

很快,一道有关停止轮台屯田的诏书便下达了,诏书的内容是这样写的:

“前有司奏,欲益民赋三十助边用,是重困老弱孤独也。而今又请遣卒田轮台。轮台西于车师千余里,前开陵侯击车师时,危须、尉犁、楼兰六国子弟在京师者皆先归,发畜食迎汉军,又自发兵,凡数万人,王各自将,共围车师,降其王。诸国兵便罢,力不能复至道上食汉军。汉军破城,食至多,然士自载不足以竟师,强者尽食畜产,羸者道死数千人。朕发酒泉驴、橐驼负食,出玉门迎军。吏卒起张掖,不甚远,然尚厮留其众。

曩者,朕之不明,以军候弘上书言“匈奴缚马前后足,置城下,驰言:“秦人,我匄若马。”又汉使者久留不还,故兴遣贰师将军,欲以为使者威重也。古者卿大夫与谋,参以蓍龟,不吉不行。乃者以缚马书遍视丞相、御史、二千石、诸大夫、郎为文学者,乃至郡属国都尉成忠、赵破奴等,皆以“虏自缚其马,不祥甚哉”,或以为“欲以见强,夫不足者视人有余”。《易》之卦得《大过》,爻在九五,匈奴困败。公军方士、太史治星望气,及太卜龟蓍,皆以为吉,匈奴必破,时不可再得也。又曰:“北伐行将,于鬴山必克。”卦诸将,贰师最吉。故朕亲发贰师下鬴山,诏之必毋深入。今计谋卦兆皆反缪。重合侯得虏候者,言:“闻汉军当来,匈奴使巫埋羊牛所出诸道及水上以诅军。单于遗天子马裘,常使巫祝之。缚马者,诅军事也。”又卜“汉军一将不吉”。匈奴常言:“汉极大,然不能饥渴,失一狼,走千羊。”

乃者贰师败,军士死略离散,悲痛常在朕心。今请远田轮台,欲起亭隧,是扰劳天下,非所以优民也,今朕不忍闻。大鸿胪等又议,欲募囚徒送匈奴使者,明封侯之赏以报忿,五伯所弗能为也。且匈奴得汉降者,常提掖搜索,问以所闻。今边塞未正,阑出不禁,障候长吏使卒猎兽,以皮肉为利,卒苦而烽火乏,失亦上集不得,后降者来,若捕生口虏,乃知之。当今务,在禁苛暴,止擅赋,力本农,修马复令,以补缺,毋乏武备而已。郡国二千石各上进畜马方略补边状,与计对。”

此诏书虽是就停止轮台屯田之事下的,不过大部分内容却是皇帝刘彻的自我反省以及休养生息决定,这便是历史上闻名的《轮台罪己诏》。正是此诏书拉开了汉朝中期休养生息的序幕,把王朝从武帝末年动荡不安的泥淖中抽离,开始朝着昭宣中兴的光辉之路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