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已亮。
商辞修站在逆光的窗边，背影挺得极，身形轮廓明晰。
身后门没关，外面的人直接敲了两声门直接进来了：“大少爷。”
他手上拿着几张照片，上前往商辞修面前一递。
商辞修接过，垂眼看过去。
第一张照片上是受损的几栋楼。
楼身弹孔不少，上空弥漫硝烟，能看得出来，这里遭受了一场交战。
几张照片不太一样，取自不同的角度。
但能看得出来，照片上是一座现代府邸。
商辞修随便看了看，直至翻到了最后一张照片。
不再是楼栋，而是一个人。
一个女人，一个伤痕累累的女人。
破损又全是血的黑衣黑裤，满是泥的头发遮住下半张脸，上半张脸已经面目全非，望不出来原来的模样。
但即使如此，通过她的身形和脸部轮廓，还是能大概看得出她原本的长相不差。
商辞修的目光定在上面，多看了好一会儿：“不像。”
不像，还是不像商染。
就算他已经很久没见过商染，可凭着八年前的记忆，他依然能一眼看出来照片上的人不是她。
“属下已经尽力了。”旁边人低了低头，“她和盛景呈不在景门府邸，提前走了，不知道去了哪儿。”
“留下来的人寥寥无几，应该是早就料到我们会过去，故意的。”
“不想玩罢了，”商辞修抬起眼，“没有什么故不故意。”
“乱洲境内开始搜查了？”
“在找了，不过目前没线索，除了景门府邸，不知道他们还能去哪儿。”
“这两个可不是简单人物。”商辞修笑了笑。
乱洲何其大，真想找个藏身之所，想被人找到也是难上加难。
“属下明白。”
在乱洲那样的地方找商染和盛景呈这种人，不仅难找，还容易撞上大茬。
既这样，就借乱洲为囚笼困住他们，不必再回来了。
商辞修把照片往外递了递：“送给几位长老。”
他指的是最后一张照片。
旁人双手接过：“是。”
一具仿照商染做的尸体，其实已经九成像了。
商辞修能一眼识破，但商家那几位长老就未必了。
商家这些人心机深沉，虽然已经商量好了支持商辞修坐家主之位，但压不住想法可以随时改变。
商染不死，他们的意见就容易朝夕令改。
什么不如商染死了来得安心。
上午过去，临近晌午。
快到商辞修接手保管黑玉佩的时间了。
黑玉佩已经在昨日送回了长老堂，到了大长老手里。
商允淮死了，得由商世忠亲自授予下一任家主。
黑玉佩傍身，其主人就是名副其实的商家主人。
几位长老已经先行到了家主堂，正襟危坐，翘首盼着商辞修过来。
家主堂之外，站满了人，站得笔直。
重要日子，旁支，侧宅，商家有点儿小地位的人都要来参加。
时间快临，商辞修来得算及时。
瞧见家主堂之外的人影时，堂内四人都抬头望了过去。
不多时，商辞修在下人的引领下踏进了家主堂。
他身着黑色中式西服，身姿被勾勒得挺拔修长，俊逸非凡的眉宇间透露出一股温润如玉的气息。
整个家主堂，氛围极其肃穆。
商辞修进了家主堂，长老座处的几人侧头，除了商世忠之外的人起身。
几道目光投于商辞修身上。
他抬脚，缓缓走向家主座下方，然后定住步子。
见状，刚刚起身的人又坐下。
商世忠坐得随便，手里捏着黑玉佩，头也微微低垂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本就授一个黑玉佩，算不得多重大。
前几任家主刚当家主时也没什么特别的仪式。
但这次，特别就特别在商允淮走得突然，没留下遗嘱，商染也不在。
加上商辞修从未被已逝家主认可过。
所以才需要地位举足轻重的大长老商世忠授予他黑玉佩，一定程度上表达商家对他的认可。
商辞修已经站了一会儿了，但商世忠却动都没动一点儿。
过了几秒，三长老终于出声以示提醒：“大长老。”
“时间到了。”
闻声，商世忠才缓缓抬起头，然后看了眼家主堂之外的所有人。
那儿的人都在昂着头望着这里。
商辞修瞥了一眼商世忠，没说什么。
商世忠跟喝了酒似的，撑着椅子扶手站起身，上下打量好一会儿商辞修，然后点了点头。
可他点完头，还是没把黑玉佩给商辞修。
其他人不解。
“大长老，你在等什么？”四长老话里带催促的意思。
听他问，商世忠手里还拿着玉佩，手往身后一覆，然后偏头看了一眼四长老。
“大少爷很优秀，有足够的能力，为商家也付出了很多。但是，”商世忠突然一个转折。
他一个但是，让在场所有人瞬间提起本就高昂的精神，感觉有事要发生。
果不其然，在听见这个但是之后，三长老和四长老的脸色沉了沉，五长老也茫然了些许。
唯一淡定的，商辞修。
他就跟任人评判的庭上罪犯一样，静静地听着，什么也不说。
“大长老，有话请直说。”三长老的语气些许厉。
商世忠瞥他一眼，还真就说了：“但是，家主之位只有嫡系后代才能坐。”
“祖上规矩，各位也都知晓。”
“大长老说得不错，但与大少爷做家主有什么关系？他也是嫡系后代。”三长老觉得商世忠在含沙射影什么，有些不悦。
但商世忠却是对答如流：“我也是前些天才知道的。”
“知道什么？”
商世忠沉了一口气：“从始至终，我们商家只有一个嫡系后代。”
他转头，缓声：“那就是小姐，只有她才是嫡系后代。”
这话一出，唏嘘的人不止家主堂内几人。
外面那些人也听得清清楚楚，双眼瞬间就一瞪，像是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说到这里，商辞修的脸色终于有了些起伏，却也不是很明显。
“你什么意思？”四长老的反应大了。
五长老似乎听明白了什么：“大长老，你的意思是大少爷他不是……”
他没有说完，却好像说完了。
“是。”商世忠点头，转身看向商辞修，“大少爷，很遗憾，你没有资格做商家之主。”
商辞修抬了抬眼。
“话我也不必说得太明白，大少爷，你我也心知肚明，”商世忠顿了顿，“今天这么多人，我也不是故意要将你的身世脱之于口。”
“只是家族规矩定下来的，这个位置你不能坐。”
“大长老！”三长老一下子起身，“大少爷怎么就不是嫡系后代了，你别张口说胡话！”
“三长老。”商世忠平心静气地，“请注意你的态度。”
不理三长老，商世忠面向着所有人，缓缓开口：“家主亲定，他若是不在了，家主之位便是小姐的，这一点任何人都无法改变。”
“大少爷很好，但很抱歉，我不能把黑玉佩给你。”
“可是她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