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竹踩着碎石子路赶回寝宫时,廊下的铜雀灯正爆出灯花。
柔则倚在万字纹靠枕上,\"那丫头当真应了?\"
\"答应了,奴婢威逼利诱,她哪有不答应的,而且,奴婢自称是弘皙阿哥的人,是为了故意输给弘晖阿哥才去这么做的。\"
“你干的不错。”
柔则轻笑出声,\"明儿可有好戏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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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辰时,骑射场的黄沙被晒得发烫。
满蒙八旗的好儿郎都蓄势待发。
其中最惹眼的,自然是胤禛的嫡长子弘晖。
他身材高大,英姿勃发。
众人心里都想,今日这第1名大概是弘晖的。
弘皙翻身上马,看着弘晖。
似乎阿玛说的也不错,那个万众瞩目的位置本来是他的。
\"起!\"
随着令旗挥动,大家抽起了马鞭。
弘皙尚未夹紧马腹,乌云踏雪突然昂首长嘶,随后便不受控制地狂奔起来。
弘皙脸色大变,他拼命拉住缰绳,试图让马停下来,可马却像发了疯一样,朝着场外冲去。
场边的众人纷纷惊呼,允礽脸色铁青,大声喊道:“快拦住他!快!”
侍卫们急忙冲上前去,可那匹马速度太快,根本无法靠近。
柔则站在人群中,看着这一幕,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弘皙,这下看你还怎么嚣张!”
大家都惊慌失措的时候,一道身影突然从旁边冲了出来。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是果郡王。
果郡王飞身上前,试图控制住马匹。
然而那马太疯癫了,根本控制不住。
就在此时,一声长长的哨声响起,一道碧色的身影骑着马冲入了骑射场。
那碧色身影飞身上了弘皙的马,然后狠狠拉住缰绳。
发狂的马虽然有了一定缓冲,但还是冲向了矮墙。
马撞上矮墙后,前蹄高高抬起,那碧色身影猛地拉住弘皙,然而却和弘皙一起被甩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咔嚓\"一声脆响混在扬尘里,弘皙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抱着自己的腿在地上翻滚。只见他的左腿以一种奇怪的角度扭曲着。
而那碧色的身影就是在地上滚了几下才停止。
众人定睛一看,那碧色身影竟是一个半大的姑娘。
果郡王他迅速跑到弘皙身边,查看他的伤势。“弘皙,你怎么样?”
弘皙脸色惨白,额头上满是汗珠,咬着牙说道:“我的腿…… 我的腿好像断了!”
胤禛听到动静,快步走了过来。
虽然他不喜弘皙,但是这场比赛太上皇也看着的。
他脸色阴沉得可怕。“传太医!快传太医!”
很快,太医匆匆赶来,对弘皙的伤势进行了检查。
一番诊治后,太医战战兢兢地回禀道:“皇上,弘皙阿哥的左腿骨折,需尽快医治,否则恐有残疾之虞。”
跟过来的允礽身子晃了晃。
“我的儿啊!”
弘皙此时疼的已经几乎昏迷了。
太上皇过来,脸上也满是心疼之色,这可是他一手带大的孙儿啊。
太上皇虽然老了,但是嗅觉还是敏锐的。
“弘皙的马儿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发狂?”
“是谁打理他的马匹?”
叶澜依跪在地上,“太上皇,是奴婢。”
柔则看着她这样干脆就出来了,眉头微微皱起。
按理说他此时应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才是,怎么突然就站出来承认了。
太上皇目光如炬,“这马为何会突然发狂?”
叶澜依道:“太上皇,皇上,昨夜亥时三刻,奴婢看到有人鬼鬼祟祟地来了马场,行为十分可疑。奴婢猜测,或许与这马发狂一事有关。”
允礽怒道:\"满口胡吣!定是你这贱蹄子动手要害我儿!\"
\"二哥稍安。此事不可妄下定论,需细细调查。\"
胤禛安抚了允礽一句。
允礽突然清醒了。
胤禛问叶澜依,\"你可还能认出昨夜那人?”
叶澜依说道:“回皇上,奴婢刚刚看到人群中的一个宫女,身形与昨夜那人极为相似。”
太上皇目光一凛,沉声道:“把那宫女带过来!”
雨竹震惊不已。
这个该死的驯马女,这就把她卖了!?
很快,雨竹被带到了众人面前。她心中惊恐万分,但仍强作镇定。
叶澜依指着雨竹,肯定地说:“就是她,昨夜来马场的就是她!”
雨竹脸色煞白,“太上皇、皇上,奴婢冤枉啊!奴婢昨夜一直在寝宫伺候宛妃娘娘,从未去过马场!这驯马女定是认错人了,故意诬陷奴婢!”
“可还有其他人看到!?”
胤禛继续问叶澜依。
叶澜依道:“奴婢马场的其他公公在一起的,所以我们都看到了。”
何曾有其他人!
雨竹差点下意识喊出声。
太上皇目光如炬,允礽也死死盯着她。
雨竹不敢抬头。
马场的几个公公说道:“太上皇,皇上,奴才们昨夜也看到了,确实有个宫女模样的人在马场附近鬼鬼祟祟,虽然天色暗,那身量……” 其他小厮也纷纷点头附和。
他们偷眼瞥向雨竹,\"与这位姑姑有七八分像。\"
雨竹道:\"奴婢昨夜伺候主子喝安胎药,寅初才退下。\"她突然指向叶澜依腕间淤青,\"这丫头前日偷马料被奴婢撞见,定是怀恨诬告!\"
允礽急切地说:“皇上,这宫女背后定有主使,绝不能轻易放过,一定要彻查到底!”
胤禛道:\"传太医院记档!\"
掌事太监捧着簿子小跑进来:\"宛妃娘娘昨夜戌时三刻传过太医,雨竹姑娘确在跟前奉药。\"
泛黄纸页在胤禛指尖沙沙作响,忽然顿在\"子时二刻,马监报西墙异动\"那行朱批上。
胤禛脸色阴沉,他心中已然有了猜测,柔则与弘皙之间的恩怨他并非不知。但他并未立刻声张,而是说道:“将雨竹先押下去,朕定会查明真相,给二哥和侄儿一个交代。”
雨竹听闻,吓得瘫倒在地。
宜修看着柔则,她身边的宫女还真是消耗品。
允礽见众人皆指认雨竹,心中已然认定此事与柔则脱不了干系。
再联想到当年自己儿子对弘昶做的事,心中更是愤慨不已。
他指着胤禛,大声吼道:“老四,你莫不是因为当年的事,怀恨在心,所以才纵容柔则做出这等事来?我儿弘皙何罪之有,你竟要这般害他!”
胤禛脸色铁青,“二哥,慎言!此事尚未查明,你莫要胡乱猜测,污蔑于朕。”
柔则连忙上前哭诉:“太上皇,皇上,臣妾冤枉啊!臣妾对弘皙并无恶意,臣妾真的毫不知情。”
宜修缓缓说道:“太上皇,皇上,依臣妾之见,不如先看看究竟是谁宫中领过这样的药,这给马用的药,想必不是人人都会领的。”
胤禛点了点头,说道:“宜修所言有理,将雨竹带下去,朕之后会亲自查明。”
雨竹被押下去后,整个场地一片寂静。
允礽依旧不依不饶,他要求胤禛立刻严惩凶手,为弘皙报仇。
而柔则则在一旁暗自祈祷,希望雨竹不要供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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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四,你自幼聪慧,朕一直对你寄予厚望。” 太上皇虽然在夸胤禛,胤禛却觉得无端起了一身寒意。
只听太上皇继续说道:“如今这宫中出了这等事,弘皙重伤,背后的真相关乎皇室颜面。你可知朕为何一直偏爱弘皙?”
胤禛回应:“儿臣知晓,弘皙自幼在皇阿玛身边长大,深得皇阿玛喜爱,他的聪慧和才学,儿臣也一直看在眼里。”
太上皇微微点头,目光却没有从胤禛脸上移开,“是啊,他就像当年的你,有着一股冲劲和抱负。但这宫中局势复杂,人心难测,朕怕他被人算计,落得个悲惨下场。”
说到此处,太上皇顿了顿,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看似漫不经心地说道:“老四,你如今贵为天子,这宫中的大小事务都在你的掌控之中。若是有人敢在背后搞小动作,妄图破坏皇室的安宁,你会如何处置?”
胤禛心中明白,太上皇这是怀疑自己了。
“皇阿玛放心,儿臣身为皇帝,定会公正严明,绝不姑息任何危害皇室之人。不管是谁,只要查明真相,儿臣定当严惩不贷,给二哥一个交代。”
太上皇道:“起来吧,希望你能说到做到。这弘皙的事,朕希望你能尽快查个水落石出,莫要让朕失望。”
胤禛起身,心中暗自松了口气,表面上却依旧神色恭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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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的真相很快就查明了,的确是雨竹动的手。
他们在雨竹的屋子里搜到了还没用完的子苜蓿。
雨竹不承认是柔则所执事,只说是自己为娘娘鸣不平。
这件事儿总该给允礽一个交代,便将雨珠交给他,任由他处置。
因为这件事,允礽彻底恨上了胤禛。
胤禛只当是柔则,因为自己的旧日恩怨对允礽动的手,丝毫没有想到这是宜修在其中挑拨。
宜修去了,胤禛跟前说道:“这件事儿臣妾没有帮到皇上,臣妾心中实在是愧疚不已。”
胤禛说道:“无妨,左右达到了最后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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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告一段落后,他们便要回到紫禁城了。
不过在回紫禁城之前,胤禛说道:“那驯马女的身手甚好,调他来紫禁城驯马吧。”
宜修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差点被胤禛气笑了,说的好听是叫他来驯马。
实际上怕是又打着和前世一样的心思,想要人家做废品吧。
只是如今叶澜依的年龄实在是太小了,所以想要在宫中养两年吧。
允礼听到这个消息,愣了许久。
给舒妃请安的时候,也心不在焉的。
“允礼,你这是怎么了?”
允礼道:“儿子当初救了叶澜依,让他在圆明园做一个驯马女,本来以为圆明园极少有贵人往来,对于叶澜依来说是个安身之所,没想到他却被皇兄看中了。”
“这后宫满是阴谋算计和斗争,儿子不知道此举是帮了他还是害了她。”
舒妃道:“你的出发点是出于善意,命运走到如此地步,是我们谁也料不到的,你不要过于自责。”
“如今皇上没有直接将她封为嫔妃,想必还有转机。”
允礼苦笑,“但愿皇兄不要想到她,过一段时间忘了最好。”
不过,虽然如此说,允礼还是去找了叶澜依,想要说明此事。
允礼找到叶澜依时,她正在马厩中悉心照料马匹。
听到脚步声,叶澜依抬起头,看到是允礼,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随即行礼道:“果郡王,您怎么来了?”
允礼微微皱眉,神色关切地说道:“澜依,你可知皇上要调你去紫禁城驯马一事?”
叶澜依点了点头:“奴婢略有耳闻。”
允礼长叹一声:“我本想让你在圆明园安稳度日,没想到还是将你卷入了这复杂的宫廷之中。这紫禁城后宫争斗不断,你去了恐怕会有危险。”
叶澜依笑得灿烂:“王爷,您不必自责。我小时候能活下来,多亏了王爷相救,于我而言已是幸事。我会小心行事,不会有事的。”
允礼道:“皇兄的心思我懂,不过事情还有转机,若是他渐渐把你忘了,想必你以后也安全了。”
“你万事要多留个心眼,若有什么难处,一定要想办法告知我。”
允礼的叮嘱很多,“我额娘在宫中,你若是有难,就找人去告诉她。”
叶澜依感激地看着允礼:“多谢王爷关心。”
看着叶澜依远去的背影,允礼叹了口气。
叶澜依还是个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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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回到紫禁城后,叶澜依正式开始了在宫中驯马的差事。
日子长了,也没人来找她的麻烦。
然而,宫中的平静只是表象,暗流仍在涌动。
弘皙的腿受伤严重,换了许多太医都是一个说辞,说他这条腿再也无法恢复正常了。
他日渐阴郁。
本来允礽想要夺得皇位,他是不同意的。
他觉得他们一家人好好平安度过此生就是最好的事情了。
但是现在他认识到了,即便是他没有想要兴风作浪,四叔也不会放过他们。
胤禛心中始终有一根刺,他觉得允礽惦记着皇位。
允礽再次在府中痛骂皇上的时候,弘皙道:“阿玛,儿子只想要过普通的日子,做一辈子富贵闲人也好,做一辈子平头百姓也好,都不再触碰漩涡中心。”
“可是四叔……”
允礽眼眶发红,“儿啊,你放心,为父一定会为你报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