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静静听着，小鱼的话说的慢却清晰，字句都入了耳。
在她的描述中，晏玄似乎有了实影，穿梭在这楼里，一年又一年的温柔教习。
人影绰约，来来往往，艺子们学成之后，去留皆随心，他从不多语。
木青听着听着心底生出一股憋闷之气，她自顾倒了杯酒，刚想喝就被夜胧夺了去。
“倒茶。”夜胧一口将酒闷掉后，斜了一眼坐在另一边的卓兮。
卓兮会意，立即倒了杯茶塞木青手中。
两人配合极为默契。
“那夜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们可曾看到？”木青握着茶盏，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小鱼肃了神色，从回忆里剥离出来，看了一眼秋水跟阿言道：“其实，我们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如何发生的。”
“哦？”木青震惊抬眸。
“宴席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晏玄大人说他去楼下散散酒气，让众人继续喝着，不必管他。想来大人在楼里多年，一草一木都很熟悉，他久未归来，想要独自一人走走，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我们便没在意。”
“可没过多久，二楼却传来打斗声，客人们仓皇四散，说是死人了。”
“我与秋水赶到那间厢房门口时，只见到......”
“见到什么？”玉茹屏住呼吸急迫问道。
“晏大人被一名男子一脚踩在胸口，长剑抵在他喉处，额上被贴了一张血符，整个人仰面躺在那，身旁血泊里倒了一个女子。”
木青一掌捏碎了茶盏。
夜胧与卓兮呼吸一滞，忙循眼望去。
茶盏虽碎，却未伤她手分毫，想来是气急之下用内力震碎的。
卓兮掏出帕子就给她擦手上的水迹，嘀咕了一句：“这破杯子质量怎么还这么差，换一批吧。”
小鱼忆起卓兮曾经也捏碎了个杯子，只道真的是杯子有问题，忙朝后面小厮唤道：“收拾一下，换套新的茶具过来。”
“小鱼姐姐继续说，刚才说到旁边倒了个女子，那女子可识得？”木青随手在卓兮袖上抹了两把便缩回了手。
小鱼收敛了一下心神，继续回忆道：“那女子唤平儿，是几个月前才来楼里的，不是很相熟，只勉强叫得上名字而已，那夜也不知为何会出现在那厢房内，额，整个人......”
“什么？”玉茹见小鱼说话吞吐，有些不耐烦。
小鱼环视了众人一眼，避开玉茹目光回道：“整个人衣冠不整的样子，裸露的肌肤上都是咬痕春迹。”
玉茹羞红了脸，哗一下起身道：“这只妖狐，竟然将人凌虐至死，还想剖人心吃！真是死不足惜！幸好石及师叔及时赶到，才没让它有机会残害更多人！”
“你胡说！晏大人待人素来温和，他风华绝代，至于凌虐这么一个平凡的女子吗？再说，你都不在现场，你怎么知道是他凌虐的！”秋水怒怼道。
嗯......这话前半句有些怪，木青挠头看了眼夜胧与卓兮，见他俩也把目光投向秋水。
好在玉茹没有听出秋水话里的阴阳，她只被后半句的反问激起了怒意，冷声道：“人如果不是他杀的，那石及师叔为何在现场擒住了他？而且，他当时是散了尾的！你们莫说没看到！”
小鱼跟秋水抿唇不作声。
那便是事实了。
木青叹了一口气，石及贴晏玄头上那张符估计是用来现真身的，晏玄用本性压制了一部分，狐尾却是最难藏的，不得已，怕真是让她们瞧见了。
许久的沉默，秋水脸憋红了，突然垂头小声回了一句：“见到了又怎样，晏大人长了个狐尾而已，这又怪不得他。”
所有人倒吸一口气，连木青都被秋水这明目张胆的偏袒给惊到了。
“什么.....什么叫长了个狐尾而已！这说明它是只狐狸啊！”玉茹瞪大眼睛道。
“所以呢？”秋水一脸麻木地看向玉茹。
“所以......所以他是兽不是人啊！”
“他若是兽，也是好兽！他绝对不可能伤人！”秋水顾不得礼仪了，愤怒吼出这句后，起身一提裙摆，呜咽着就跑开了。
木青眼里有些欣慰，也有些心疼。
“臭狐狸，还挺招女人爱的。”卓兮一边用酒杯挡住唇，一边朝木青密语。
“嗯，这次救出来后，你可以向他讨教一番。”夜胧也听到了，举起酒杯朝他示意。
“谁稀罕！”卓兮也闷掉杯中酒。
木青无语。
“小姐莫要跟秋水计较，晏大人于她有救命之恩，感情自然厚重些，她一时不能接受，也能理解。”小鱼坐到玉茹身边，慢慢给她沏茶道。
玉茹突然上下打量了一番小鱼，冷声道：“那你呢？你也见到那狐妖之尾了，心里可曾厌恶？昔日朝夕相处之人，突然被证实是个妖兽，一般人都接受不了吧？不知小鱼姑娘，心下作何感想？”
木青听到这个问题时，晃了晃神。
夜胧跟卓兮同时放下手中酒盏，用宽大的袖摆盖住她手，两人左右一只，各自紧紧握住。
夜胧的手将她手掌整个包在手心里。
卓兮则是分开五指与她手指相扣。
手暖暖的，心也暖暖的，木青终于有勇气抬头，继续听她们的对话。
小鱼没有立即回答，她只是轻轻笑了笑道：“奴的想法，重要吗？晏大人已经被你们猎兽堂抓了，是生是死，不全凭你们猎兽堂之言吗？”
“妖兽免不了一死。”玉茹淡淡说道。
“哼，是吗？也就是说真相根本就不重要对吗？如果是人犯了案，尚且要审一审看看是不是真凶的，但只是因为他是......兽，真相不管是什么，都不重要了吗？平儿的死不重要，一并推到晏大人身上即可。”
“你这女子怎地这么固执？那平儿明显就是这妖狐杀的啊，它是兽......”
“小鱼不明白！他图什么！小姐告诉奴，晏大人一走三年，回来之后，在迎接它的宴席之上去欺凌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然后正好被你们猎兽堂之人路过擒住！小姐告诉奴，晏大人他.....为何要这么做.....”小鱼激愤之下，眼里有了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