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杀机的吴界恍惚中睁开双眼,只见得一片黑气缭绕,若有若无的杀意游荡,明显是冲着自己来的。
他张了张嘴,想要看清来人的面貌,但他伤势太重,连抬头都觉得异常艰难,只能断断续续的低吟着。
“你…是…何人…”
“司马老鬼难道没有教过你,情为修行者之大忌?”
仙师清冷的声音中隐隐透着讥讽:“这老鬼,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前辈是…家师的仇人么?”
除此之外,吴界想不出还有谁有通天之能,可以起死回生,却又对自己满心杀意。
“孤救你一命,你替孤杀了司马老鬼,如何?”
仙师缓步靠近吴界,极度恐怖的杀机几乎要冲破他的护体黑气,外泄的几丝杀气,让视人命为草芥的吴界都有一种窒息的错觉。
“吴某受前辈救命之恩,却也不愿背叛师门…只是我经脉开裂无法运气自尽,请前辈…送我一程…”
“到底是能执掌夜行的人,果真没有贪生怕死之辈!”
仙师走到吴界身边单手探出,五指如同锋利的短刀,狠狠地拍在他的天灵!
砰的一声巨响,整座皇城都跟着震了一下!
吴界瞬间意识全无,满头白发轰然根根飘动。
无尽的生机龙气自地下被仙师生生拔起,这是一条百丈有余,嘶吼着的白色气运巨龙。
这条白色巨龙头角峥嵘鳞片分明,四爪皆有五指,两根胡须无风自动,如同活物一般极为神俊威严。
“百年气运之龙啊…司马欢…你赢了!”
仙师单手轻挥,盘绕在天元殿内的百丈白龙缓缓游动在吴界身边,龙目之间满是不愿的神色。
“此时不去,更待何时?”
仙师目光一凝,白龙的神色变得有些恐惧,纵有再多不甘,最终仍不敢违逆主人的意思。
身形扭动间,白龙气息极度收敛,由百丈化作六尺之长,从吴界的左臂缓慢向其心口游移而上。
最终绕过其右侧肩头,将龙首停留在其心口,形成一条过肩龙的纹身,紧紧的贴合在吴界的肌肤上。
无尽的生机和元气,缓慢的融进吴界体内,他的头发有一缕重新变成黑色。
仙师沉默的看着这一幕,殿外有大批人马跪倒。
惴惴不安的神武帝抱拳询问道:“仙师,方才那是?”
他很想问那是什么动静,但又怕冲撞了这位庇护自家数代人的老神仙,话只说了一半。
“无妨,退去吧。”
清冷的逐客令传出,神武帝道了一声告辞,挥袖遣散了禁军,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日后的正午,头发有一半恢复黑色的吴界睁开了双眼,他略微运气,经络畅通无阻,且元气比之前更加深厚纯粹。
“这是为何?”
“因为你选了死。”
仙师淡漠的解释道:“这是孤与司马欢在一百多年前的赌约,如果你选择去杀司马独孤,便是孤赢了,你必死。”
“如果你选择自己死,就是司马欢赢,孤会以蕴养百年的精纯气运白龙为你续命。”
吴界低头看着自己赤裸的上半身,栩栩如生的过肩白龙纹身,随着呼吸正在烨烨生辉,流转着温润却不柔弱的强大能量。
“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吴界知道这份情谊有多大,当即起身就要叩首感恩时,一道柔和的力量托住了自己。
“莫要谢孤,你该谢的人是司马欢,而且,孤也有事要你去做。”
仙师声音中透着几丝玩味。
吴界心头涌现一股不好的预感,但仍咬着牙答应了下来:“前辈之事,晚辈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很好,百日之后,你去埋骨地,把司马欢的刀谱拿回来。”
吴界感受到黑气之下有一道冰冷的目光在盯着自己,他点头称是,起身抱拳恭声道。
“前辈且安心,晚辈必尽全力。”
“嗯,不错。”
仙师明显很是满意,周身黑气轻动,将吴界死死地按坐在地上。
“百日之后,你身上若还有白龙印记,孤会取你性命,以你肌骨为白龙塑造血肉之躯。”
吴界心头剧烈震动,前一秒还要自己去做事,后一秒就要杀自己?这人到底要做什么?
“你时间不多,修行去吧。”
黑气闪动,殿内只剩吴界一人,他无法擅自离去,只好就地提气吐纳,缓缓吸收着白龙之力。
温润的能量随着呼吸起伏,吴界周身隐隐发热,身躯散发出不同寻常修士的环形气浪。
百年温养的无主气运白龙,简直是修士梦寐以求的绝世造化!
仙师身处九天,似在遥望浩渺星辰,又似在回望已经湮灭在回忆里的故人。
一百多年了,司马欢的样子与声音,已经在仙师的记忆里渐渐模糊,有很多人的名字,他也记不清楚了。
傍晚时分,眼睛红肿还未消散的颜小心带着铁链与夜行刀回到定鼎王府。
静安郡主也接到了清念子的传信,此时再见颜小心的落魄模样,心中确定吴界即便不死,也活不了多久了。
虽然陛下此举坏了自己的事,但身为臣子,不能有任何异议,自行补救便是了。
“颜姑娘节哀。”静安郡主沉声劝慰道:“妹妹可需要香烛纸钱等丧葬之物?我这就差人去准备。”
“不必。”
颜小心嗓音有些沙哑:“吴界托我将夜行刀送回三界山,这边事了,我与师妹自会离去。他的葬礼,也会在三界山举行。”
“吴少侠为人豪烈,不想会陨落的如此之早,当真是天妒英才…”
静安郡主表面上唏嘘不已,心中却暗恨不能掌控这把锋利的快刀。
吴界已死,她也对颜小心失了招揽之心,毕竟一个战力不算出众又全是女子的山门,实在让她提不起兴趣。
静安郡主又道。
“王府区区阵法,怎能耽误三界山的丧事呢?我看还是…”
“拿人钱财,怎能半途而废。”颜小心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低吟道:“我与师妹会全力给郡主修建阵法,绝不误事。”
“妹妹果然是言而有信之人,切莫忧思过度,以免积郁成疾啊…节哀节哀…”
静安郡主言之凿凿,面上露出几分哀戚,颇有些悲不自胜的感觉。
“姐姐也莫要伤心。”
二人心中的想法对方都猜到了几分,面上却都是姐妹相称彼此关切,像极了一对感情深厚的好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