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清了许久的咸安宫,在宫人们回归后多了几丝人气。
胤礽看着瘸了一条的何玉柱,感慨万千、五味杂陈,抱着人哭了片刻,这是伺候了他半辈子的人呐,到头来瘸了腿、受了苦,还得陪他一块圈禁,心里如何能好受?
太子妃也哭了会儿,当初赶走映月、揽星就是希望她们能过得好,结果俩人手上的冻疮比她还多,一问才知道,是有人故意把她们调去了浣衣局。
宫里人捧高踩低,风光的时候一个个上赶着捧,落魄的时候谁都要踩两脚。
虽说太子妃塞了银钱给她们,但没了靠山,露财就等同于三岁小儿抱金过闹市,两人深谙个中利害,应是忍着磋磨没露财,这才熬过了过来,好几个宫女都因冬日染病“没了”。
主仆团聚,何玉柱、映月、揽星都宽慰自家主子,能再聚就是最好的。
正月十二清晨,胤礽穿着一身绛红天马皮里的袍子,也没有套褂子,好心情地站在柿子树下,给边上埋地葡萄藤铲雪,“这藤要今年没被冻死,明年就能长出一大片,到时候多弄两个大架子,遮阴避暑,还能放个摇椅,闲暇时多躺会。”
何玉柱吭哧吭哧在背后铲雪,“主子说的是,太子妃种的这葡萄啊,前年、去年结的果都甜的很,奴才现在还回味着呢。”
主仆俩就着往事聊天,干起活来也不累,太子妃抱着明曦坐在台阶上,映月、揽星烧着火盆给主子、小主子取暖。
忽的墙头传来几声叫唤——
“二伯、二伯娘~”
“谁?”
胤礽抬头四处张望,总觉得这声音熟悉,太子妃也站了起来,不可置信地呢喃,“是弘晖,弘春吗?”
“啪嗒~”
一大包红布包裹的盒子被人从墙头扔了过来,一个小脑袋也挣扎着从墙头伸出来,一边朝胤礽、太子妃挥手,一边对底下的仨弟弟喊,“梯子扶好了,怎么摇摇晃晃的?”
跟着他后面的弘春喊,“谁让弘昭、弘皓个子还算高,但力气小呢,两米多长的梯子,你以为是那么好扶的?都说了拿着令牌从正门进,你非要搞这出,哎呦,我的肩~”
弘晖用力爬上墙,捂着肚子直喘气,“我也想用令牌啊,还不是巡逻的侍卫们换值了,不是之前认识的那几个,万一说我们偷拿令牌,闹出动静怎么办?皇法法说了,要悄摸的。”一把用力将下面给他垫脚的弘春也拉了上来,俩人齐齐对着墙角下的胤礽露出笑脸,“二伯,二伯,弘晖\/弘春来了!”
“别别,别跳,等着,等二伯给你们拿垫脚的来。”胤礽看着两小人坐在墙头,险些没吓出病来,对着何玉柱和宫人们就喊,“都是死人呀,赶紧的把凳子什么的都抬过来!!”
一阵忙活后,弘晖、弘春拎着大包小包东西,顺利落地。
墙内、墙外守着的人都松了一口气,弘晖对外头喊,“把梯子藏起来,晚一点叫了暗号,再来接引。”
弘昭、弘皓含着泪点头,用昨晚被金尺打肿的双手,把梯子打横扛了起来。
让我们干活,还要先清一清去年的账,做弟弟的,就是命苦哟!!
这话一出,点燃了胤礽的怒火,直接上手揍了起来,“我让你们俩爬墙头,我让你们俩蹬梯子,我让你们要跳下来~~”
太子妃拎着秃了毛的鸡毛掸子也“参战”了,夫妻合力,给这俩胆大的孩子一个完整“童年”。
事后弘晖、弘春齐齐揉着屁股喊疼,太子妃抱着哈着口水的明曦,指使映月、揽星规整俩孩子带来的东西,又泡了热茶,端到两人嘴边,一脸慈爱地打量两人,“瘦了,也高了,都快到二伯娘肩膀了。”
弘晖、弘春看着对方的双下巴,有点疑惑地摸了摸自己肉嘟嘟的下巴肉:
瘦?怎么可能,过个年,他们至少胖了三斤。
是正常胖,不是三伯\/阿玛、五叔那种虚胖!
胤礽没憋住笑了出来,“这是抽条,长高了,真当三弟妹、四弟妹是吃素的,能让儿子饿瘦?少操你那点子闲心,孩子们难得来一趟,把果盘拿出来。对了,昨天送来的金蜜桔也摆上,不能缺了孩子的嘴。”
“二伯,二伯,不用了,我们是来给二伯、二伯娘拜年的。”
弘晖、弘春连连摆手,阻止太子妃和宫人的动作,然后“咚咚”几声,给胤礽和太子妃各磕了响头,齐声道:“祝二伯、二伯娘新年纳余庆,佳节号长春,从今事事皆顺意, 岁岁安康福满至。”
“好,好孩子,起来,快起来。”胤礽、太子妃鼻尖一酸,眼泪情不自禁地落下,抹着泪摸索腰间,一人解了块玉佩递到弘晖、弘春手里,算是压岁钱。
太子妃又倒了杯水过来,胤礽的手几乎是颤抖的,把杯子递到弘春、弘晖嘴边,又给亲自剥了两个蜜桔塞孩子嘴里。
叔侄几人一边叙旧一边说着新年的趣事儿,主要是孩子说,大人听。
当胤礽知道老三胤祉大年初二陪三福晋回董鄂氏过年,被岳母冷冷刺了好几句,窘迫地被岳母挑刺,连午膳都难以下咽时,止不住的大笑,心想:
该!
让你诬告老大魇镇我!
让你耍小心眼,背后告状!
让你纵着荣妃试图拿孩子邀宠,活该!
太子妃捂着嘴听弘晖念叨三福晋、五福晋等在大福晋去后,对着自家丈夫翻旧账、各种干仗,眼神里流露怀念之色:
大嫂真是个极好的人,饶是胤礽、胤褆多年不合,她对自己也和颜悦色,做了近十年的妯娌,从没红过脸,大嫂是真的可惜了!
胤礽心里也不好受,胤褆和他吵归吵、斗归斗,从没对家眷下过手,大事儿上也总是拎得清的,如今老大鳏居在家,和儿女们关系僵硬……
瞧了眼太子妃,又瞅瞅她怀里哈着口水、安安静静的明曦,胤礽心头五味杂陈:自己败了,最受苦的是枕边人和孩子,他还要继续这般逃避下去吗?
他可以输,但不能连累妻儿,不能做第二个胤褆!
正想着呢,弘晖偷偷拉着胤礽的袖子,皱着眉苦恼要不要开口,胤礽看出了弘晖的欲言又止,让他有话就说,不管说什么大过年的,都算童言无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