拼尽全力游向严淮屹，河水却不断将她向下拉扯，每一个动作都耗费几乎所有的力气。
终于摸到他的衣襟，感觉到那厚重的布料在水中沉甸甸地往下坠，但熟悉的触感让她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
她强迫自己不要放手，拼尽最后一口气将严淮屹拖向水面，然而，手指僵硬得几乎无法使劲，竭力张开嘴，却感到冰冷的河水涌入喉咙，堵住最后一丝求生的喘息。
手逐渐松开，身体失去控制。
她实在撑不住了。
意识被河水侵蚀，眼前只有阴暗的水域和不断扩散的血迹。
最终，完全失去知觉，只剩下微弱的光影在水中摇曳，静静沉入无尽的深渊。
就在她以为自己再也无法睁开双眼时，突然，脖子上的衣领猛地被什么东西拽住，力道之大，几乎令她脖颈生疼——
一股粗暴的力量，毫无怜惜地将她整个人从水中拉了出来。
耳边传来急促的水声，眼前的黑暗中忽然闪过模糊的光点。她本能地想要松手，可心中那股执念使得她依旧死死抓住严淮屹，无法放开。两个人的身体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线牵扯着，一同被那巨大的力量拖向水面。
片刻之后，江易秋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重重地抛上了坚硬的地面，河水从她的口鼻中涌出。
周围的声音逐渐变得清晰，有吵闹声、脚步声、甚至是风吹过草木的沙沙声。
“这这这，这不会是死了吧？”粗哑的嗓音从她耳边传来，带着疑惑与紧张。
“这么高的地方落下来，必死无疑了。”另一个声音附和道，透着着些许惊恐。
意识慢慢回归，身体也恢复了些许知觉。她能感觉到湿透的衣物紧贴在身上，寒风从四面八方侵袭而来，吹得她控制不住发抖。
吵嚷声越来越清晰，她集中精神，艰难地睁开双眼，呛咳几声，冰冷的空气再次灌入她的肺部，那种疼痛让她几乎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整个人瘫软在地。
昏黄的天光映入眼帘，她看到自己正躺在湿冷的石子地上，周围是一群村民模样的人，围着她议论纷纷。
“醒了！醒了！”
“这丫头还活着！”
身体似乎不听使唤，连简单的动作都变得无比艰难。
“姑娘，你还好吗？”面庞黝黑的村妇蹲在她身旁，脱下自己身上的蓑衣为她披上。
江易秋微微点了点头，却没有看到严淮屹的身影。
心头猛然一沉，寒意从心底升起，比河水更加刺骨。
难道……严淮屹没有被救上来？
“还有一个人呢？”声音嘶哑，带着一丝颤抖，连她自己都几乎听不清楚。
无人回应，他们的目光却齐刷刷往她身后望去。
艰难地将头转向一侧，颤抖中，终于看到他毫无动静的身影，正孤零零地蜷缩在不远处，如同一只弃犬。
像被一根无形的绳索猛地拉扯，强烈的冲动促使她一刻也不愿再停留，奋力拨开围在周围的村民，朝严淮屹爬去。
“哎呀姑娘，别去了！”
“让开！”她大声呼喊，声音中带着不可遏制的恐慌，身体却被几个村民紧紧地拉住，无法前进。
“哎呀，真不必去了！” 一个粗壮的村民试图将她拖回去，声音充满无奈，“节哀啊，你的情郎活不成了！”
“他肯定没气儿了，我们村年年有从上头掉下来的，一个也没活成啊，你是命大被他抱住了，哎！真可怜…姑娘快别看了。”
脑海中轰然空白，胸口被狠狠地撕扯，她愣了一愣，几近疯狂地挣脱村民的手，直至触碰到严淮屹冰冷的身躯。
颤抖地抚摸着他的脸庞，手指触到的肌肤像是结了冰，面颊和嘴唇毫无血色，衣衫散乱，纱布早已脱落，暴露出血红的伤口，周围的皮肤发黑；更令她心痛的是侍卫浑身显而易见的暗紫色瘀伤，尤为刺眼。
这些淤青定是因为护着她摔入水中时落下的。
手指在他的伤处划过，心中泛起一阵阵撕裂般的疼痛，泪水逐渐模糊视线，她哽咽着自言自语：
“他……他还活着，他还活着！”
几个村民仍然试图劝解，实在怜悯：“哎呀姑娘，你男人定是活不了了！”
另一人也跟着附和：“哎，改日我们兄弟几个选个好地儿，一定替你把他埋了，快别看了大丫头，跟咱们回村里头吧！”
“埋什么？咱们村谁这么闲呐？就扔这儿吧，瞧这天气，烂不到哪儿去…”
“你快别说了！”另一个汉子捂住刚才那人的嘴。
她充耳未闻。
严淮屹躺在地上，好像只是安稳地沉睡了一般。
这沉默狠狠击碎了江易秋，泪水夺眶而出，她全然失去理智，猛地扑倒在他冰冷的身躯上，紧握住他那已无温度的手，指尖微微发颤，凄然哽咽，哭声如断弦之琴，凄厉婉转。
村民见状纷纷上前拉扯，仍是劝她早些离去，不必再做无望之事。她似是失了魂魄一般，执意不肯放手，挣扎得愈发激烈。
那些村民见劝说无效，纷纷露出厌烦之色，一个粗壮的汉子嘟囔道：
“哎真是晦气，这丫头疯了，咱们白费力气！”
另一个也跟着附和：“大抵是一起殉情的疯子，本就不愿活，别管了别管了。”
村民渐行渐远，江易秋依旧跪在地上，似乎与周围的喧嚣完全隔绝。只有那老实憨厚的村妇停下了脚步，目光柔和，似有几分怜悯。她悄悄从身后的箩筐里取出一件厚实的冬衣，和一包油纸，轻轻放在江易秋脚边。
“才从外边儿买的，拿着吧，不然你们都活不成。”
可村妇的男人在旁边却显得不耐烦，嘴里不断抱怨：“别浪费时间，快走吧！”最后，一把将她拽走，村妇只好无奈回头离去。
心脏剧烈跳动，脖子上的血管隐隐作痛，一阵刺骨寒风将江易秋的意识唤醒。
四下张望，目光落在不远处崖壁下，几棵倒塌的枯木斜靠着，里头似乎藏着一个隐秘的山洞。
心中不知何时冒出的勇气让她颤抖着站起，拼尽全力拖着严淮屹朝那方向移动。冬日落水最为可怖，若不想死，就必须加快行动。
洞内阴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气息。洞顶偶尔有滴水声响起，水珠从高处缓缓滑落，在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声响，脚底的碎石踩上去时发出细微的“咯吱”声，让人心中微微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