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风雪愈发大了起来,寒风肆意呼啸,犹如刀剑般尖利,裹挟着寒霜将大地覆盖。
林逸风到来时,宋芫他们正在屋里煮着寿喜锅,咕嘟咕嘟冒泡的汤底,升腾起袅袅热气,满室都是食物的香气与温暖的气息。
“来多点肥牛卷,肥羊卷也来一些。”宋芫一边说着,一边往锅里添加食材,“还有豆腐和魔芋丝。”
“哥,我想吃丸子。”宋晚舟眼巴巴瞅着锅子,忍不住吸了吸口水。
“行,那再下点丸子。”宋芫接着往锅里下肉丸鱼丸和虾丸,甚至还放了十来只罗氏虾。
罗氏虾一入锅,在热汤的包裹下瞬间由青灰色变成了诱人的橙红色,虾身也随着热气蜷缩,散发出阵阵鲜香。
宋争渡已然习惯在家中时常能尝到寻常人家难以见到的珍馐美味。
他是个聪明的人,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不该多嘴时绝不多说一个字。
宋晚舟也是个小机灵鬼,在村里的时候,就有好事的村民故意套她话,问她家里是不是顿顿吃大鱼大肉。
有次宋芫刚好路过,就见宋晚舟撇撇嘴说:“没有啊,我都三个月没吃过肉了,天天都是青菜萝卜,能吃饱就不错啦。”
“叔,你这么问,是不是想给我家送肉吃呀?要是真的,那我可太感激您啦!”宋晚舟眨巴着大眼睛,一脸期待地望着村民。
那村民顿时愣住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支支吾吾地说:“这……这丫头,净会胡说。”
宋芫在一旁差点没忍住笑出声,小丫头这小嘴叭叭的,三言两语就把那村民噎得够呛。
所以宋芫向来不担心兄妹俩在外面会说漏嘴,把家里的事透露出去。
“你们是蘸什么酱,要生蛋液,还是自己调酱?”宋芫问。
“要麻酱!”宋晚舟脆生生。
正说着话,有侍卫进来汇报:“主子,林少爷来了。”
诶?
林逸风来了?
“快请他进来。”宋芫扭头说道。
不一会儿,林逸风在外面抖落身上的积雪,才掀开门帘走进屋内。
他身上的衣物被风雪打湿了些许,发梢上还挂着未融尽的冰碴,眉眼间满是风雪的凛冽之意。
但一踏入屋内,被那温暖的气息包裹,他紧绷的神情也略微舒缓。
“哟!吃锅子,还是你们会享受!”林逸风下意识想掏扇子,却发现根本没带,这冰天雪地的,还摇扇子,这不纯属自找苦吃嘛。
“你怎么来了?”宋芫问。
“安置所那边疫病严重,药材告急,我爹正焦头烂额呢,听说你要捐赠药材,我就立马赶过来了。”林逸风道。
宋芫恍然:“原来是为这事儿,药材都备好了,就在库房。”
“今儿也晚了,你就在这里住一宿,明日再带着药材出发,这么大的风雪,摸黑赶路太危险。”
“行,我正这么打算。”
“林先生。”这时,宋争渡起身问好。
“小争渡。”林逸风挑了挑眉,“你也在啊?”
“这段时间夫子告假,我便回来了。”宋争渡解释。
“还好你们私塾放假了,不然这么冷的天,人都要冻出病来。”林逸风感慨道,顺势在暖炉旁坐下,双手拢在嘴边呵着气。
今年的雪来得太早,也太猛,让人猝不及防。
许多人连御寒的衣物都还未来得及准备,故而冻伤冻死之人数不胜数。
冬天之于普通百姓而言,就是一场劫难。
连皇城底下都有百姓冻死,更遑论其他偏远之地。
柴米油盐酱醋茶,柴排在首位,可想而知柴火的重要性。
这些话题都太过沉重,林逸风有意避开了这些糟心事儿,转了笑着说:“你们都不知道我在书院,每天都跟受刑似的,比流放北疆的犯人还惨。”
“这天儿本来就冷,偏偏书院的功课一点没落下,夫子还要求我们每日交一篇论策。”
“这刚磨好的墨,不消片刻就冻得梆硬,得用火烤才能化开。握笔写字都哆哆嗦嗦的,手都快僵得没知觉了。”
宋芫听着,都不由得同情他,这确实太不容易了。
难怪叫“十年寒窗苦读”,可不就是要耐霜熬寒。
林逸风烤了会儿火,身子总算暖和过来,他深深嗅了嗅空气中弥漫的食物香气,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哈哈,一起吃点。”宋芫笑着说道。
肥牛、蔬菜在锅里翻滚,肉丸子在汤底中上下沉浮,蘑菇吸满了汤汁,香气四溢。
林逸风也不客气,坐下拿起碗筷就吃了起来,边吃边说:“这味道真香,我在外面跑了一天,都快饿晕了。”
路上积雪深厚,他们早上出发,到这会儿才到庄子,外面实在太冷,带着干粮都冻得咬不开,根本没法下咽。
这饿了一天,林逸风此时已是饥肠辘辘。
这会儿吃着热气腾腾的寿喜锅,林逸风觉得浑身都暖透了。
夹一片白菜叶子,再蘸一蘸浓郁香甜的蛋液,林逸风一口咬下去,白菜的清甜、蛋液的嫩滑在口中交融。
“嗯,这吃法新奇又美味,以前还真没试过。”
宋芫笑着解释:“这寿喜锅搭配蛋液吃,能让食材更加嫩滑爽口。”
说着,他夹起一片肥牛,在蛋液里轻轻一蘸,送入口中,肥牛裹挟着蛋液滑入嘴里,那美妙的滋味让他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真是人间美味啊!”宋芫赞道。
舒长钰对宋芫这种蘸生蛋液的吃法表示嫌弃,并拒绝与他同流合污。
宋争渡也不太能接受生蛋液的味道,他倒偏爱蘸霉豆腐与辣椒酱混合的酱料,再撒上些许炒熟的芝麻,搅拌均匀后,味道特别香。
几人边吃边聊,气氛融洽。
吃饱喝足,啜一口温过的桂花酒,别提有多舒畅。
“呃!”宋晚舟吃撑了,没忍住打了个饱嗝,她不好意思地捂住嘴,嘿嘿一笑。
林逸风感慨一句:“还是你们会过日子啊,这也太舒坦了。”
“各人有各人的活法罢了。”宋芫笑了笑,他向往安稳的生活,也不求大富大贵,只希望身边之人都能平安顺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