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国公府这个错综复杂的大宅门里,自己的地位尚且根基未稳,此时此刻,与岳父正面冲突无疑是自掘坟墓。
要想维持现有的地位与权势,唯有退一步海阔天空。
于是,曲晔几乎是本能地做出了选择,膝盖触地,姿态卑微而恭敬,以一个近乎恳求的眼神望着万德荣,语带诚挚,字字斟酌。
“父亲大人,这些风言风语您究竟是从何听来?实属误会一场。我承认,近来政务确实繁忙,无意间忽略了媛儿的感受,今日听您如此一说,我如梦初醒,往后定当倍加珍惜与媛儿共处的时光。”
万德荣的目光中充满了审视,疑虑并未完全消散:“你当真能说到做到?”
曲晔挺直脊梁,目光坚毅,声音沉稳,仿佛立下了重誓。
“父亲大人,我的话字字属实,若有一丝虚假,我愿承担一切后果。请您再次给予我信任,我将用实际行动证明,我对媛儿的情意,不掺半点杂质。”
万德荣内心五味杂陈,一方面心疼独女的处境,另一方面又难以全然信服于曲晔的保证。
他知道,曲晔之所以至今未曾放弃媛儿,其目的直指国公府的权柄与影响力。
先前曲晔的小动作已让他疲于应对,而收获寥寥。
万德荣深知,曲晔是个善于演戏的人,逼迫过甚,媛儿在曲家的处境恐怕将更为艰难。
思及此,他的语气略显缓和,但仍旧不失严厉:“你的承诺最好能践行,若再让我发现你待媛儿有丝毫不周,就算拼上这条老命,我也要将媛儿从那火坑中解救出来。”
面对万德荣态度的微妙转变,曲晔连忙乘胜追击,誓言旦旦:“一切遵照父亲的意思行事,此后无论是行是止,皆请父亲大人随时监督,若有不当,只管指出,我一定痛改前非。”
经过这一番软磨硬泡,万德荣终于半信半疑地接受了曲晔的承诺。
不论是为了维护国公府的利益,还是出于个人考量,曲晔都必须承担起作为万淑媛丈夫的责任。
至少目前,万淑媛在国公府的安全得以暂时确保,但万德荣仍旧不忘适时敲打。
“媛儿为你生育儿女,操持家务,使你在外能专心仕途,无忧无虑。她作为妻子,已竭尽所能,孩子们除了长子略有波折,其余皆聪慧过人,未来不可限量。对于这样一个为你倾尽全力的妻子,你难道不该善待她,与她共度难关,分担忧愁吗?”
曲晔洞悉了万德荣的言外之意,立刻点头应承,语气中多了几分诚恳:“父亲所言极是,孩儿铭记在心,我保证,绝不再让您为我和媛儿的事感到忧虑。”
“我期待你的实际行动。”
万德荣的话语如同冬日里的寒风,简洁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曲晔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努力挤出一抹笑容,试图掩饰内心的不满。
而眼底闪过的一抹嫌恶,虽转瞬即逝,却偏偏被万德荣敏锐的目光捕捉,令空气中无形的张力又紧绷了几分。
自打曲颂雅那件事暴露之后,万德荣心中对于曲晔的城府有了更深的认识。
表面上,他鼓动曲晔对万淑媛表现出温柔与关爱,私底下,那份迫切期盼万淑媛与其划清界限的心理,蠢蠢欲动。
在万德荣眼中,这样的人如一枚定时炸弹,日复一日地威胁着万府上下每个人的安宁与幸福。
他不禁暗自忧虑,媛儿面对这样的分离要求,内心究竟会是如何想?
是否会因孩子的缘故心生柔情,犹豫不决?
正当商讨进入尾声,曲晔看似不经意地向万德荣询问,“岳父还有其他需要交代的吗?如果没有,我想先行一步。毕竟外出赈灾这些时日,心中时刻记挂着淑媛与孩子,实在是归心似箭。”
万德荣心中冷笑,这家伙找的托词真是恰到好处,既显得自己心系家庭,又巧妙地避免了深入讨论的可能。
既然对方已经提出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万德荣自是不会做那不明智的阻碍者,简短地吐出两个字:“你去。”
得到许可的曲晔,面上笑容灿烂,然而这份虚假的愉悦在踏出万府大门的瞬间便消散无痕。
回到自己的府邸,他的步伐急促而沉重,直奔万淑媛的住处,面容严肃,满是沉思。
此时,万淑媛刚喂了曲颂雅餐食,正准备稍作休息,见到曲晔匆忙而至,眉宇间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细微的纹路,似是预感到了什么。
“贵兰那边的灾情处理好了吗?”她语调平缓,试图以平常的对话开启话题。
曲晔对于政务的讨论总是显得漫不经心,尤其在万淑媛面前,这次也不例外,他轻轻点了点头,权当回应,实则心中暗潮涌动,猜测着万淑媛背后的用意。
万淑媛心知肚明,彼此之间那种微妙的避讳,使得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尴尬,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不语。
曲晔目光敏锐地捕捉到万淑媛神情中的微妙变化,似乎找到了突破口,于是适时地抛出了另一个问题:“最近,你有回过娘家吗?”
万淑媛闻言一怔,心中讶异于曲晔消息的灵通,脱口而出:“是的,回去了一趟,但你怎么会知道?”
她心中隐隐升起不安,仿佛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时刻在背后审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难道,在遥远的贵兰,曲晔也布下了监控自己的眼线?
这一想法如同一阵冷风吹过心头,让她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见万淑媛默认了回娘家的事实,曲晔心中已有几分计较。
他猜想着,万淑媛在父母面前必然没有少说自己的不是,这恐怕就是万德荣无端召见并责备自己的原因所在。
一切的源头,竟是这个看似温婉的妻子。
认知到这一点,一股怒气在曲晔胸中升腾,然而,碍于万德荣方才的严厉训斥,他不得不克制住自己,不让愤怒溢于言表。
于是,他紧蹙眉头,语气中带着不满与指责:“你应该知道,我今日才刚从贵兰风尘仆仆归来,身心俱疲。岳父却在此时突然召唤,对我一番训斥,要我对你要更好些。试问我何尝薄待于你?以前的岳父,从不轻易苛责于我,现在这般的改变,必然是对我有所轻视。他的轻视,同样也是你的羞辱。我看,你最好还是有所收敛,不要再在岳父面前数落我的不是!”
言罢,他眼中闪过一抹复杂,既有不甘,也有深深的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