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一霎充满杀机。
洞窟内虽然有三个活人,却沉寂如坟场。
金雀花已痛昏过去。
杜义山笑得悄无声息,那么慈眉善目,可戚红药全身汗毛都给激了起来,额上细汗如露。
二人四目相对,杜义山眼皮越撩越高,越睁越大,越来越亮!
他眼越亮,戚红药的目光就越暗——一寸寸灰暗下去,那里面曾有一些“无畏”的光,现在如残烛般摇摆不定,将要熄灭。
杜义山肩一端,头一沉,如同一只即将飞掠捕食的秃鹫,双臂自肩而起,衣袖无风自鼓,刹那间粗如牛腿,显得他一颗头小得可笑。
沉默愈见积累,叠厚,如河面的一层浮冰,下方有庞然之物,要破冰面而出。
忽然,陡地,一阵急促剧烈的喘息!
戚红药和杜义山齐齐一震。
戚红药是如梦方苏,霍然一醒——好像一座冰雕复活过来——肩、肘、腕、髋、膝、踝都动了一动,幅度极小,如果不细看,也许都不会察觉到她的移动,但这样的一点“微调”后,她即从一块深冬僵死的枯木,变为春夏柔韧的新枝。
她一霎恢复了生机。
杜义山似怒似恨,低叹半声。
地上,自短暂昏迷中醒来的金雀花,因痛苦而睁大双眼,眼珠暴突出眼眶二分有余,露在外面的肌肤全给蜈蚣似的青筋盘踞了,突突跳动,看来甚是骇人。
正是她突然的一声呻吟,误打误撞,破了洞内凝结的气氛。
——气氛的作用,是很微妙的,且通常跟气势相连。好不容易造出一种对你有利的氛围,最好就趁这氛围出手,因为“势”,有时可以决定成败。
杜义山刚才以言语迫戚红药陷入被动,又突然一语道破她的伤势,形成一种:‘你行无道且虚弱,我路正义且凶猛’之氛围,使戚红药一时为他气势所摄,也不由自主,将自己带入到“猎物”的身份中。
心态的转变是很微妙的,气氛本来是种看不见摸不着,但越敏感的人越能察觉其存在的东西。
气氛对不同的人所起的效果也全不同的。
这东西甚至有个特点:专坑聪明人。
越是聪慧敏感的人,气氛于她/他越如庞然大物、无形的枷锁——无防备下,可以箍得人喘不上气、心狂跳、血压升、流汗,使人就像一头察觉到前路有猛虎的羚羊,很难走得若无其事。
但若人傻些(也可以叫神经大条),反应慢点,不懂得看情势——如东北一种叫做狍子的动物,这方面倒有些“优点”:就算猎枪对准它脑门儿,它也要顺枪口往里瞧瞧:这黑条条的窟窿里是个啥?活的?能吃不?
它不晓得什么叫杀气,也不晓得死,什么时候“砰”的一声,稀里糊涂一了百了,倒不多受折磨。
人们笑狍子傻,可傻狍子的幸福,也不是人人都能体会的。
杜义山跟戚红药齐齐一怔的刹那之间,二人神情似乎做了个交换——戚红药目中精光乍现,而杜义山萎靡失措。
他酝酿半晌的一击,因金雀花的一声呻吟,而错失掉最好的出手时机,偏偏已运起功法,臂力暴盈,若不发出,必将反噬自身。
但此刻打戚红药,十有九成要击空,还极可能给她趁隙反击。
一眨眼间,形势调转,杜义山反陷入被动。他也不愧是久经沙场,反应不可谓不快,立即一声暴喝,双臂一挥,地上金雀花头颅“噗”的炸裂,尸身抽动几下,彻底没了动静。
他杀得一人,毫不凝滞,马上重又运起玄功!
——他要趁着刚见血的杀气来镇住戚红药陡然剧烈的煞气!
杜义山的反应已是极速,在金雀花“爆头”的一瞬,他即疾速迫了上去——一颗人头在旁爆炸,再有定力的人,都难免为这情形分一丝神,哪怕,仅一瞬间,也足够他再次占据上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