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巳扬离开的时候见李钰熟睡的安稳,他见这凌乱的房间想着昨晚发生的事情,他狠狠的甩了自己一个耳光,看着被他丢在地上的纸,他矛盾的想把李钰永远的关在这里,但又想让他尽快的飞出去。
李钰是默默离开的,他回到鸠山子夫房间的时候屋子空无一人,他知道李钰去了如烟楼,他若是想的话可以调动日本军队立马灭了如烟楼把李钰从里面抓出来,把他一辈子关在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可是昨晚他疯狂抓住李钰肩膀的时候,李钰忍着疼痛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你想让我恨你么?”
昨晚对于他来说也像是一场梦一般,像是梦想了很久终于实现了一样,他知道或许,之前的都是梦,现在实现了梦就行了,从此这个人就在自己的记忆里面消失,或者他会恨吧,等到有一天他的刀子插到自己的心脏,他才会又会回到梦境里面。
李钰回到如烟楼的时候是下午,这时候楼里的女人们已经醒了过来,大家神色依旧仿佛之前不论发生的任何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这个世道能活下来就已经是万幸。
李钰轻手轻脚的走到了二楼的尽头,拐了几个弯他走到了柳如烟的房门前,现在楼里没有人走动,他也终于能够辨别柳如烟的房间,他轻轻的推了门推开了一条缝隙,他朝里面看了看发现屋内昏暗无比,床上像是躺着一个人,他犹豫了片刻大着胆子走了进去,看到屋里只有床上的人他有些好奇床上躺的是刘文汉还是郝临安,那么长时间不见还是有些想他们,于是他加快了脚步走上了前,等到了床边想去掀开被子看看那人的容貌,结果他这才反应过来床上躺的大体是个姑娘,毕竟刘文汉和郝临安都是宽肩窄腰的身形,即使刘文汉比郝临安小了一圈,那也不至于在门外看到的娇小身材。
就在李钰反应过来的时候,床上的姑娘翻了一个身,隐隐约约的觉得眼前站着一个人,等迷迷糊糊的半睁开眼却被眼前的人影吓了一大跳,她突然大声的喊了一声:“啊!”
李钰被她的尖叫震痛了耳朵,他赶忙跟她道歉就后退到房门口,边退边解释自己进错了房间,就在到了门口的时候,后背突然撞上了一个赶来的人,他回头一看只见郝临安正双手握住他的肩膀难过的看着他。
郝临安的身后一声惊呼:“小祖宗,你终于回来了!”
李钰顺着声音一看,刘文汉高兴的从郝临安的身后蹦了出来,郝临安依旧握住李钰的肩膀不放,刘文汉捅了捅郝临安的后背,小声的说道:“该放开了啊。”
郝临安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突然,李钰张开双臂紧紧的抱着郝临安,郝临安的下巴抵在了李钰的头上,两人就这样抱了好久好久,刘文汉见状,也张开双臂抱住了他们两人,赶来的柳如烟在旁边一直看着他们三人,像是被氛围感染了一般,她也张开双臂抱住了他们。
四个人在一起抱了好久,这时候,只听到床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尖叫的女人说道:“是不是,我也得上前抱抱?”
刘文汉首先放开了手,姑娘看着李钰的脸突然问道:“你就是他们说的李钰吧。”
李钰从郝临安的怀里露出了一双眼睛瞧着坐在床上年纪比他大几岁的姑娘,郝临安的声音从他的头上传来温柔的说道:“别理他,让我看看。”说着盯着李钰的脸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又看了看两只胳膊,还要在看看腿的时候,就听到床上的姑娘说道:“你倒不如把他扒光一次性看个够得了。”
郝临安想了想回头说道:“这是你这些天来说的最正确的一句话。”说罢就把李钰扛起来往外走,身后传来刘文汉安抚姑娘的声音。
郝临安一直把李钰扛到了其他的房间,进到了屋子李钰一闻屋里的味道就知道这里是郝临安和刘文汉睡过的房间,空气里弥漫着刘文汉熟悉的脚臭味,郝临安轻轻的把李钰放在床边,在他的面前蹲了下来,李钰赶忙抓紧裤子说道:“你不会真的要把我扒光吧。”
郝临安笑笑没有说话,两人对视了很久,李钰问道:“你还好么?”
郝临安点了点头依旧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郝临安站了起来坐在李钰的身边,握住他的手细细的看了看问道:“陈巳扬把你照顾的很好。”
李钰沉思了一会儿点了点头,郝临安接着说道:“当时害怕么?”
李钰沉思了一下摇了摇头。
郝临安问道:“在陈巳扬那里想没想我,我们。”
李钰看着刚才突然磕巴了一下的郝临安笑道:“想了,十分想。”
没见面之前两人有很多的话要说,如今见面了突然什么都说不出来,郝临安自顾自的说道:“我当时担心极了,自己也不争气,吐了一口血晕倒了,醒来了之后刘文汉跟我说陈巳扬找了过来说你受伤了,在他那里养伤,我本偷偷跟着他看他把你藏到哪里了,后来刘文汉说让我放心,如今这个时候在陈巳扬手里是最安全的,再说,毕竟是你的姑父,起码比咱们这些外人强,即使陈巳扬有了害人的心思,李盛灿起码不会放过他。”
李钰静静的听着郝临安碎碎念:“没过几天我就好了,我知道,你要是康复了一定会回来的,我一直坚信你会回来的,后来刘文汉打听到了原来青榆市一直有我们的组织,这个组织跟我们在冰城都追求者同样的信仰,巧的是其中的一个人正是张桐之前的战友,我和刘文汉就加入到了这个组织里,这些天我们做了很多事情,但每次去做的时候我都要保证自己能够活着回到这里,因为我知道,你总有一天会回到这里。”
李钰目光紧紧地锁定着眼前的郝临安。他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揪了一下,疼痛瞬间传遍全身。他眼中所看到的,不再是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精神抖擞的郝临安,而是一个面容憔悴、眼神黯淡无光、仿佛被岁月无情摧残的老人,郝临安顿时觉得心里有很大的委屈,他接着说道:“昨天我们知道了有一批日军掠夺老百姓的货物要出口,我们就打算把这些货物抢回来,即使抢不回来我们也不能把这些货物运到日本,白白便宜了他们,但是,我们的情报有误,去仓库的时候发现里面并不是我们要找的货物,还遭到了日军的埋伏,我们死伤了好多同志,你刚才看到的是为了救刘文汉手上的袁园,没想到她的伤刚好就被你吓到了。”说罢自己笑了两声。
李钰听到了这里头往他的肩膀上靠了靠,李钰闭上眼睛仿佛能看到十年前,那个站在寺庙前的梧桐树下,朝他招手的意气风发的青年,那时的郝临安白色衬衫被风吹起层层波浪,身姿挺拔,剑宇星眉,是那个不问世事的少爷模样。
郝临安的头也轻轻的靠在李钰的头上,安静的过了几分钟,两人的什么都没有在去想,从替李盛灼去了南方之后,这么些年来,他第一次觉得心里特别的宁静,他好久好久没有好好地睡上一觉,之前的梦里不是炮火连天的战场,就是他游走于刀锋之上的提心吊胆,还有那些被挂在城门上的尸首,唯一能支撑他下去的就是想跟李钰再次回到寺庙门口,在那棵大梧桐树下,再次安安静静的倚靠在树干上睡上片刻。
就当两人迷迷糊糊睡着之际,李钰像是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他赶忙直起了身子,惊醒了郝临安,郝临安呆呆地看着李钰,只见李钰走到桌子上到处翻找,郝临安赶忙上前问道:“你在找什么。”
李钰有些焦急的说道:“都怪你,见到你太高兴了,忘了一件大事儿,快给我找纸笔。”
郝临安沉浸在李钰说的那句“见到你太高兴了”,所以出神的站立在原地,等他反应过来之后,他才看到李钰在一张纸上写满了字迹,还画上了布局图,当最后一笔画上了之后,李钰如释重负的靠在椅子上,郝临安疑惑地问道:“这是什么?”
李钰见郝临安脑海里回想起他刚才跟自己的碎碎念,他突然一把从郝临安的手里夺过那张纸,他紧紧的握着,突然脑海里天神交战的想着:要是给了,对不起陈巳扬,要是不给,对不起郝临安。
就在他犹豫不觉得时候,刘文汉带着袁园进了屋子,同样进来的还是在他们俩身后生闷气的柳如烟,刘文汉首先觉得屋子里两人的气氛不对劲,他走上前来问道:“你俩干嘛呢?检查完身体没有?检查完了咱们要合计正事儿。”说完看了看正在出神的李钰,他朝李钰问道:“你在这发什么呆呢?”
李钰回过神来看着刘文汉,他突然有些生气的说道:“你能不能把你的臭脚给我洗洗,害的郝临安身上都有你的臭味。”
刘文汉听后大怒,跳上桌子,把鞋一脱就把脚往李钰面前伸说道:“你懂什么,这是男人味,谁像你,香喷喷的放在屋子里面都可以熏房子。”
李钰嘴角突然抽动了一下,眼睛紧盯着刘文汉的脚,刘文汉见他的样子突然内心一慌,就要把脚缩回来的时候,只见李钰眼疾手快的握住他的脚背,抓起放在桌子上的笔,狠狠的朝刘文汉脚底的涌泉穴狠狠地一捅,刘文汉立马“嗷!”的一声久久的回荡在屋子里,还没等刘文汉说话,袁园气冲冲的走上前朝李钰怒道:“你干嘛!凭啥这么对文汉。”
李钰上下打量着袁园,有些无语的看着刘文汉,小声的嘀咕道:“连文汉都叫上了。”郝临安有些不满的看了一眼袁园,李钰看在眼里,估计要不是袁园是个姑娘,郝临安就要给她点教训了,就在四人互相关心自己最在乎的人之际,一直在他们身后的柳如烟走到椅子边上捡起了李钰刚才抓笔掉落下来的纸张,还没等李钰夺下来,柳如烟扫了一眼就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见李钰要夺立马朝刘文汉身后一闪让李钰扑了个口,郝临安见他着急的样子,赶忙上前劝慰李钰说道:“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你刚才不还想给我么。让他们看看无妨。”
李钰觉得自己是特地背叛了陈巳扬,刘文汉从柳如烟手里接过了那张纸,袁园凑上去看,柳如烟见袁园的脸都要跟刘文汉紧贴着了,鼻子一哼朝他们翻了个白眼就出去,李钰有些焦急的看着刘文汉,这时候袁园突然从刘文汉的手里把那张纸拿到了手里惊讶的说道:“这,,,,这不是仓库的布局图么。”说罢指了指仓库的东边说道:“你看,这不是咱们一直要找的陈家仓库么,真好,有了这个不怕他们陈家不被日本人怀疑。”
刘文汉刚想捂住袁园的嘴,眼瞅着已经来不及了,他担忧的看了一眼李钰,只见李钰皱紧了眉头没有言语,郝临安在他的身后也同样担心的看着他,李钰见袁园依旧高兴的拿着那张纸,此时在李钰的眼里那张纸上仿佛写满了自己的忘恩负义,他看了看刘文汉和郝临安,仿佛能从他们的眼里读出来“你会不会像背叛陈巳扬一样的背叛我们。”
李钰终于受不了屋里的这种氛围,于是他羞愧的跑了出去,郝临安见状赶忙去追,刘文汉见他们两人都出去了,自己也本想出去的,结果被袁园拽住了肩膀说道:“你看嘛,你快看,要是有了这个咱们就不会有那么多同志牺牲了。”
刘文汉想要拨开她的手顿时放了下来,身边还是袁园高兴的声音,无奈的朝李钰和郝临安消失的方向看去,无奈的,深深地,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