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了。”
谭虔最先出声,池御和周泰纷纷抬起头,往手术室的方向看。
谁都不敢确定到底是怎么样的一种出来。
是抢救成功还是...没救过来...
符骁的衣领敞开着,再往下些能看见按压的红痕,长时间的胸外按压,产生了一片淤青,除此以外便没有血色了。
周泰扑过去,手紧紧扶着床,池御跟在床前,一瞬不眨地盯着符骁看,生怕再有什么突变,这次就成了最后一面。
“怎么样?”
谭虔没有跟过去,他走在医生身旁,心头的担心不减。
“先观察着,极有可能再次出血,导致心脏骤停,不是每次都能抢救回来,还是要做好心理准备。”
“那...我们...可以待在病房么?”
“还不行,他现在各项生命体征不稳定,需要时刻检测,随便出入病房,可能会造成影响。”
谭虔看了眼符骁,他已经被推进病房,身上插满了管子,大半个脸遮在呼吸面罩下,身旁是各种仪器。
屏幕上起伏的线条,和检测各项指标的灯都亮着,符骁的脸没有血色,也没有表情。
他的一切...一切能证明他还活着的只有一堆冰冷的机器...
谭虔甚至看不到他因呼吸而起伏的胸腔,只能透过观察呼吸面罩上少量的蒸汽,才知道他微弱的呼吸还没有断绝。
“还是要尽早手术,但是他现在身体根本撑不到手术做完,只能想办法先止血。”
“那...如果再止不住血呢?”
谭虔还是想问,如果真到那一步,真的山穷水尽了,是不是注定要失去符骁了。
“那就看同不同意做手术了...我们只能尽力,但他撑不住。”
医生的回答很清楚,谭虔也知道,符骁下不了手术台了。
“好...我知道了,谢谢医生。”
勉强地向医生道了谢,谭虔没办法管以后的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至少...现在符骁还挺着。
周泰和池御被关在病房外,谭虔无需转述,距离不远,医生的话也一句不落地落进每个人的心里。
“让他好好休息吧。”
谭虔叹了口气,他没办法说‘总算抢救过来’之类的话。
本来抢救成功应该是件让人高兴的事,但没有人能笑出来。
他们不知道符骁能挺到什么时候,不知道哪一面就成了最后一面。
“要做手术么...”
池御眼睛睁着,没有半点光彩,他望着前面一点,目光失去了焦距。
看到符骁刚推出来的欣喜,早在听到医生的话之后,一分不差地全消失了。
“做手术多撑一会儿,不做的话,就少撑一会儿...等家属做决定吧,要是符年青醒来的话。”
谭虔低着头,他的声音很平稳,好像已经不再有什么能冲击到他了,早在符骁倒下的时候,绝望就已经生根发芽了。
现在...只不过是绝望又长高了一些。
经过谭虔提醒,池御才惊觉符年青也被送进了医院,两个人失控吵架的场面,好像还历历在目。
“做手术...会疼吧...”
周泰终于开了口,他当然想让符骁多撑一会儿,但他也怕符骁会很痛苦。
痛苦地撑着,然后一点点看着自己生命的流逝。
明明在手术台上,医生也在竭力挽救,可艰难撑过的每一分每一秒,却都是在向死亡更迈进一步。
靠近死亡的每一步都很绝望,心理上的绝望和身体上的枯竭,符骁需要一并撑着。
那样会不会太残忍...
“咱们轮流守着...万一...也能及时察觉,不会耽误。”
万一什么,谭虔顿了顿,没有说出口的话,大家也都心知肚明。
谭虔的声音低低的,他们什么都为符骁做不了,除了在门口守着,其他的全靠符骁自己了。
“那就这样吧。”
周泰把头靠在墙上,双手交叠,他打开手机,一连很多电话和消息,他都没有回。
无非就是工作的事,至于新项目他一点没心劲,不想管了。
“符年青...在哪个房间...”
池御恨极他,恨不得他立刻去死,又怕他真的醒不过来,万一符骁知道...恐怕...也受不了。
“那会儿医生推走了,我去问问。”
谭虔起身,池御又贴在病房,隔着一层玻璃,盯着符骁看。
被他抱在怀里,感受他偏低的体温,温热的呼吸洒在自己的脖颈间,仿佛已经是上个世纪的事了。
他的手总是很凉,但池御还有机会握着,帮他暖着,他的呼吸艰涩费劲,总是捂着胸口喘息,但也能等得住一个缠绵的吻。
池御总是以为这样的机会还有很多,现在他连进去,近距离地看一眼符骁都做不到了。
现在他只奢望...连这样微弱的呼吸不要都断了...
符骁每次难受得紧了,总是忍着,他几乎不呻吟,也不喊痛,但他的眉总是紧紧地皱着。
现在,他没有表情...他不皱眉,他不喊痛,他静静地躺着,总有种置生死于度外的淡然。
但池御释怀不了,从前怎么样他不想管了,他还是会恨,还是心生怨怼,但他更希望符骁能醒来,能好好的。
生命中已经有太多人在中途下车了,他都来不及告别,他一路失去,一路仇恨...他真正能抓住的东西很少。
那些陪着他的家人都变成了灰烬,走出了时间,再也没回来。
留下了一个老宅,和让他不能向前看的回忆。
他不能再失去符骁了...
和家人不一样,他们有温馨的回忆,足够铭记一生,他和符骁之间的回忆太过短暂,他和符骁之间也什么都没有留下。
他从来没把符骁的房子当成家,所以那不是属于他的房子,他从来没真正爱过符骁,所以那不是属于他的回忆。
他还没有和符骁好好开始,他还不能放符骁走。
走廊上响起了脚步声,一个男人停在符骁的病房门口。
男人离玻璃也很近,他的鼻尖正挨着玻璃。
他双手插在口袋里,身体微微前倾,淡淡地开口。
“没死就好,好久不见。”
他的眼睛始终没离开过符骁,池御从玻璃的反光中和男人间接对视,那种压迫感让他不自觉地排斥。
“你是...”
他看符骁实在是太久了,池御忍不住开口问。
“他醒了会自己告诉你,我是谁。”
男人的语气不算太客气,甚至有些张扬,但他整体表现得风度翩翩,有种割裂感。
池御心中警铃大作,惊觉来者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