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载坖对于这些盐商的豪富并不稀奇,他们累世经营,颇有家资是很正常的。
朱载坖关心的是这些盐商背后的势力,朱载坖很清楚,在大明,这些大商人的背后没有权力的支持是不可能的,他们肯定是有权力在背后支持的。
陆绎在奏疏中也称他们贾而好儒,所谓贾而好儒,就是这些盐商在发家之后,不仅鼓励自己的子弟科举上进,获取权力,而且通过种种手段和士绅们拉近关系,他们捐资助学,资助贫寒学子读书,都是作为投资的一种形式,只要他们的子弟或者资助的学子得中举人、进士。
盐商们甚至会出钱为之斡旋,帮助协调关系,在晋升等方面给予帮助,为的就是利用他们手中的权力,为自己尽可能的谋取利益。
同时,盐商们还和勋臣、内侍们也拉上了关系,在大明,巴结太监并不能算一件可耻的事情,朝中重臣都巴结太监,这些盐商巴结太监那就再正常不过了。
据陆绎的侦查,盐商和太监、勋臣们勾结,假借权势,伪造、窃取盐引,擅自支盐的事情屡有发生。盐商仰慕宦官势力,贿赂勾结投其门下,进行权钱交易。宦官们打通盐场关系,伪造盐引,夹带余盐,窃取食盐,已经是寻常的事情了。
而勋臣们看似没有什么政治地位,但是毕竟在军中极有影响力,同时他们毕竟是与国同休的勋臣,地方官员多少还是有给一些面子了,盐商们凭借勋臣们特权,大肆贩运私盐,也是很常见了。
可以说现在盐商们通过利益,已经在东南织成了一张大网,勋臣、文官、内侍,大多被其所收买,即便是皇帝,想要管此事也不是这么容易的。
至于淮扬的商帮,主要有江浙商帮、山陕商帮和徽州商帮,至于他们的详细情况,陆绎也都开列于后,供朱载坖参考。
朱载坖看完之后并没有反应,而是密召高拱和严世蕃来,令严世蕃陈述自己的方略,现在事情已经算是基本明牌了,大量的未支盐引必须处理,囤户也必须处理,虽然严世蕃的这个办法很阴损,但是朱载坖不得不承认,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解决这个问题。
听完严世蕃的办法,高拱半晌无言,以掀起大狱的形式来解决这个问题,是极为残酷的,这将意味着不少人要人头落地,家破人亡,若是有选择,高拱也不愿这么做。
但是朱载坖却说道:“昔日范文正公曾言,一家哭,孰与一路哭,今日朕也不得不为此事也!”
朱载坖并非是来和高拱商量此事的,朱载坖很清楚,高拱不适合做这种事情,前面的事情不用高拱管,朱载坖要求高拱领导户部还有鄢懋卿、庞尚鹏等人,制定一个在未支盐引消灭之后,整理盐法的方案,既要保证军储,又要保证户部的财政收入。
而剩下的事情,就交由朱载坖找人去办理就好了。
高拱随即领命,朱载坖也接着召见了赵文华,严世蕃之所以推荐赵文华,除了他脸厚心黑,堪当大任之外,更重要的是赵文华长期在刑部任职,是正经的老刑名了,对于大明律十分熟悉,而这次既然要用收拾这帮囤户,虽然朱载坖是找个借口,但是这个借口必须是经得起推敲的,所以赵文华的专长还是有用处的。
赵文华得知朱载坖召见,自然是十分高兴的,他可不愿意当这个提督四夷馆,毫无油水的职务,而且每日就是和一帮外夷打交道,让赵文华这个两榜进士极为不乐意,所以当朱载坖召见他的时候,他是十分高兴的。
赵文华行礼之后,朱载坖随即将陆绎在淮扬查到的这些囤户的种种违法行为交给赵文华,朱载坖问道:“元质(赵文华字)你是老刑名,你看依大明律,这些囤户该当何罪啊?”
赵文华赶紧将奏疏取来查看,看过之后,赵文华眉头紧皱,他知道朱载坖要干什么了,可是赵文华是当过浙直总督的,他是很清楚这帮这帮囤户的能量的,说个不好听的,在淮扬,朱载坖的上谕不见得有这些囤户的话在盐商中好使,现在朱载坖这是摆明了要收拾这帮囤户了,这可不是个好差事啊,一不小心就容易把自己陷进去。
见赵文华皱眉不语,严世蕃不由得说道:“元质,精神点,好样的,别丢份!你可是家父的义子,大明朝的老刑名了,这天下还有什么是你办不了的案子!”
赵文华心一横,想到自己反正都这个样了,还怕什么,要么就此沉沦下僚,要么搏一把,赵文华随即向朱载坖和严世蕃讲了自己的看法。
赵文华认为,按照大明律,这些囤户首先违反的就是占窝的条款,大明律有明文规定:各边召商上纳粮草,若内外势要官豪家人开立,诡名占窝转卖取利者,俱问发边卫充军。
其次就是有关支取盐引的相关规定了,大明律有规定:中盐客商,将中到盐引转卖与他人,执赴场支盐者,买主、卖主各杖八十,牙保人减一等,杖四十,盐货及卖盐引价钱并入官。
也就是说,按照大明律,盐引是不能转卖的,开中边商才有支盐的资格,虽然之前朝廷默许边商将盐引转卖给内商,但是在大明律上可以一直没有改的,盐引不能转卖。
还有一个也是最重要的就是囤户伪造、变造盐引,直接伪造盐引的很少,囤户们一般都是变造盐引,将一些本不能支取的盐引加以变造,然后用于支盐。
关于这条,大明律也是有明文规定的,而且还是严惩,大明律规定:凡伪造盐引印信贿赂运司吏书人等,将巳故并远年商人名籍中盐来历填写在引,转卖胁骗财物。为首者依律处斩,其为从并经纪牙行店户运司吏书一应知情人等,但计赃满贯者不拘曾否支盐出场,俱发边卫充军。
对于这点,大明律是严惩不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