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怅然若失的感觉席卷了齐闻秋，他怔然看了眼地上的校服。
傅明青先他一步将衣服捡起，拍拍上面的灰尘，顺手搭在臂弯：
“等会儿出去后还要穿的，丢在这里不文明。”
两个灵魂碎片合在一起后，傅明青身上最大的变化就是——脸上的鳞片消失了。
现在的傅明青看起来更像个正常人，他的肤色也回到原来健康的状态。
身体里躁动的感觉完全消失，他自己握拳感受了一下。
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但是身体里似乎更充实一些。
是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奇妙感受。
解决完傅明青的事情，茉莉朝他招招手，那双纤细洁白的手指在齐闻秋眼前晃过一遭。
邀请他回来坐下：
“我还有个事情想告诉你。”茉莉搬了把椅子坐在他对面，趴在桌子上，漂亮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地像是在诉说情话。
直觉茉莉要说的事情很重要，齐闻秋便重新坐下，拉着傅明青也坐在自己身边。
没办法，现在这个状态下的傅明青好动，老喜欢到处摸摸看看。
等会儿离开之前他得确保傅明青还在他的身边才行。
茉莉用脆生生的声音说：“在我死之前，我有幸认识一个上流人士，也许是，我不确定，这不重要。”
以茉莉的学生身份，能接触到上流人士的机会很少，她会认识那个人也是因为学校举办了一场面向全社会的校庆。
在校庆上，茉莉一眼便看出了那个人的不平凡。
“我跟他之间没有爱情故事，我要说的是他跟别人的爱情故事。”为了避免别人浮想联翩，她先开口提醒。
当然，在场的几位也不会以为她是想说自己的爱情故事。
“他看起来很需要一个能倾听他心事的人，我就坐下听他说了。”
“他说他小时候认识一个很漂亮的孩子，那个孩子的家庭很幸福，他经常去找那个孩子玩，还把自己最喜欢的娃娃送给了孩子。”
“那个孩子收下了他的礼物，所以他认为，他们是最好的玩伴，长大以后他们一定会步入婚姻的殿堂。”
茉莉娓娓道来这个奇怪故事，也许她当时也觉得惊讶，但现在没有表现出来。
“但是他最好的玩伴拒绝去他家，而且他也在某一天进不去他玩伴，也就是那个孩子的家里了。”
傅明青：“这听起来像是一个小屁孩单恋另一个小屁孩的故事。”
小孩子确实经常把喜欢挂在嘴边，但是他们的喜欢很泛滥，小猫小狗喜欢，糖果漫画喜欢，对他们的好的大人都喜欢。
更像是在玩过家家。
茉莉唇边的浅笑不减，石雅坐到她的身边握住她的手。
接过她的话讲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他在孤独等待十几年后变成一个无聊疲惫的大人，再次遇见他年少时喜欢的小孩，那个小孩也变成了一个容貌昳丽的男人，他确信自己的喜欢坚持了十几年，于是继续在暗地里帮助他喜欢的人。”
“不过他喜欢的人却盼着他能早点回到自己应该待的地方，这让他很伤心。”
故事的最后，茉莉补充：
“那个令他心动的漂亮小孩，拥有一双罕见的银灰色眼瞳。”
在场只有一个人拥有银灰色的眼睛，这个故事的针对性未免有点太高。
齐闻秋并不觉得有人一直在喜欢自己，除了傅明青。
以及，有人在暗处帮助他的事情，他有印象，庄园里有一次，现在这个世界里也有一次。
两次都是，等他回头，身后的人就不再露面。
在傅明青要发作之前，齐闻秋抬手拦住了他，语气肯定地问茉莉：
“你说的是宋楼？”
那个戴着眼镜的疲惫的中年男人，明明心里很抗拒，但是行为上还是将沙漏给了他。
茉莉没说是或不是，她只是笑着对齐闻秋说：
“您的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不过，我更希望看到您跟现在的这位傅先生在一起。”
平行世界跟现实世界本来就不该相融，但是死掉的人无法再回到现实世界。
这个事实她们无法改变。
“那位先生他做错了很多事，像个还没长大的孩子，您不用太计较他的行为。”
“最后一件事。”这句话是姐妹俩同时说的，“傅先生的灵魂在他的帮助下只碎成了四瓣，您已经找齐了，该是说再见的时候了。”
不，这次应该是永别。
齐闻秋的心情极速下坠。
跟这对萍水相逢、没留下什么美好记忆的姐妹俩分别，他有些难过。
“不要伤心，身体死亡的人们会在另一个世界好好生活。”茉莉说。
石雅附和：“谢谢你送给茉莉的巧克力，我们都很喜欢。”
齐闻秋在她们的注视下倒转沙漏，不出意外，这回会回到有鲨鱼出没的那个学校。
但是他想错了，等他再睁开眼，眼前是一片漆黑的夜空……有点误差，也许不是夜空，这是一个全黑的环境。
但是齐闻秋能清楚地看见自己的身体，他身上还穿着新校服。
灰扑扑的色调像是被特意打了光，在黑暗中也清晰可见。
“我们很久没有这么近距离地讲过话了。”熟悉的声音出现。
不是宋楼的声音，而是年轻时期的齐闻秋自己的声音。
出现在齐闻秋面前的也确实是他的年轻时期，大概是…大学时期？
“你是宋楼？”齐闻秋不敢确认，他的身体很累。
这个黑暗的环境像个巨大的麻袋，待在其中不透气，时间久了会给人一种呼吸不畅的窒息感。
“嗯，是我。”年轻的齐闻秋没否认，他的脸上是齐闻秋这辈子都不会做出的鲜活表情。
“我不长宋楼那样，其实我就长这样。”宋楼说，他走近，近距离打量齐闻秋的眉眼。
“我们从出生就在一起，但是你却把我弄丢了。”宋楼面不改色地说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话。
他叹了口气：“我知道你现在没听懂我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是我想要告诉你的是——我们是一个人，你就是我，我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