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今孟婆从未举出过价格牌吆喝加价,没有一样宝贝是她看得上眼的,应该说宝物的一般性入不了他的眼,十几件宝物被拍卖出天价,可她总觉得那些是一文不值的东西。
地狱的海洋那么大,宝物那么多,故而这些普通的海捞,若不是真心喜欢,肯定没人购买,这是自有冒险家以来就有的教训,真正的能世代传承的传家宝难能可贵。
地狱的一件宝物随着时间的推移会越来越价廉,从古至今都是如此,冒险家会打捞上来的名目繁多的古物,免不了出现一模一样的,当到达一定数量就爆发出低价,慢慢向一文不值过渡。
孟婆曾经亲自目睹过这个残酷的现实,十几年前,地狱出土过一个鎏金盘子,最后在拍卖会上拍出两千百两黄金的高价。
地狱海洋面积广袤无垠,天生水性好适合当冒险家的人不少,现在地狱有编名的已打上千个,他们中有富人,也有混口饭吃的,一些主动把打捞上岸的物品降格,别的冒险家是一件件精挑细选,他们属于强盗式掠夺。
这些降格以求的冒险家,在海底布好网一次性打捞上百件乃至上千件古物,像靠海为生的渔民们打捞鱼群一样,只专注数量而不在乎质量,大量的次品涌入古玩市场,来势汹汹猛烈冲击这个行业。
五年前那个鎏金盘子,就从千金难求的高位跌入到二两银子一个、买两个送一个、买三个打一折的落场。
到后来穷人都不买了,她看到有人把这当喂狗的盘子,有的乞丐用这个盘子乞讨。
区区十五年,把一件昂贵的器物贬值为人们随手就扔的盘子,这其中有太多因素影响,大都是冒险家没有职业操守,盲目的采取捕鱼的手段大量进行打捞。
综上所述,没前途的宝藏不值得花高价拍下,像孟婆这种精明的商业家明眼人绝不会轻易出手。
拍卖所与冒险家乱结下勾当,也是孟婆不爱从拍卖行这个渠道进货的原因,她主要从直系的冒险家手中进货,什么盘子碗啊她是不要的,要深海的植物和动物,能制成成品高价出售。
“孟婆,这么久没出价过呢,看来后面有大手笔啊!”拍卖师说,这种话他说出口觉得难为情死了,得诈一诈孟婆,这是老板吩咐的,他也推脱不了。
若她不出钱,失业的就是她,这个拍卖场可谓是权贵之间没有硝烟只有牵拉与利益间的战争,有的人可谓是想不惜一切代价拉帮结派的钓大鱼喂小鱼,眼看剩下一件宝物了,他们不仅底价高,还死活也会让孟婆卖下的,贵人都好面子。
孟婆还没做好抗敌的准备,她知道本钱就是钱,那就咬咬手指把钱砸死他们算了,拍卖师这样的明示全场下来已经好多次了,全在烘托最后的高潮。
聚光灯打在身上,被全场人聚焦,她虽然很高兴这么受欢迎,她是个乐观开朗的老婆子,但对这件没什么话可说的。
拍卖师一放话,每次都能引起大家伙炽热的眼神注意,怪不好意思的,而且他们的目光中鲜有尊敬,更多的是对她的不屑,这些都是金钱引起的纷争,孟婆眉头皱成一团,原来她在地狱也不是那么受推崇的人。
更多的人应该是阳奉阴违,因为很少深明大义的人能扯开标签看人,外人强加的什么金逸啊、富贵的,似乎成了她的代名词,也许只有当她穷得叮当响的时候,他们才不会这样看待她。
拍卖会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以前没来是正确的,看来以后她也不用来这种三教九流最盛行的地方了,穷人有渴望天使的苦恼,富人也有被恶棍惦记的苦恼啊!
“好,接下来,就到了今日最特殊的压轴推送的宝物——太罗皿。”也不知是一场拍卖会下来,拍卖师的喉咙喊嘶哑了,还是被现场火辣辣气氛感染导致的情感失控。
他的嗓音像失去了平衡,弯弯曲曲倒向一边,失去了职业的素养,操着一口本地话的口音,也因此斩获了如雷贯耳的掌声。
热烈的掌声熏陶下,梦游了很久的孟婆神魂归位清醒过来,专心致志地注视着台上,她那双眼睛有着全场都没出现过的迥异光点,像是很多星星在她的眼球飞翔出轨迹。
又是有着超级大长腿的礼仪小姐把东西搬上来,但是这会压轴的东西好像很沉,需要四个人通力合作,方能把太罗皿搬上台子,她们下去的时候累得死去活来。
孟婆想,散场之后就会在拍卖场外的公告栏上招募四肢发达的猛男,以防不时之需。
几十年的场子,台前幕后拍卖师什么无价之宝没见过,前面拍卖的东西平平常常,他的热情也是为了调动全场气氛,出于职业要求佯装出来的,要是冷场的不适合干这行,他可以直接出场被炒鱿鱼了。
在后台拍卖师要和几位专家做学术上的沟通,他刚走进这行时,可是因为专业知识的缺乏吃过不少苦头,被前来参加拍卖会的人砸东西,说你连产品的参数都不懂,居然还有脸出来干这行。
后来他废寝忘食的学习,才能成为首屈一指的各大拍卖行争相抢夺的大人物,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
拍卖师流利的向大家介绍了太罗皿的打捞日期,具体的周长、体积、质量以及本品特性,在水下几千米的深海打捞的,他每回都得像测量这些数据的人打交道做笔记,他的谦卑也为他赢得众人的恭敬。
太罗等人这次的入场,刚好赶在新一轮拍卖会之前一个时辰内,专家和测量组的人都是快马加鞭做工作的,可能多少有点不准确,但拍卖行是数据的诞生地,说造价还算不上。
最考验的是拍卖师的阅历,这次事态紧急,他只花了五分钟就把这些一字不差全部记牢,等于有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的本领,也是他几十年来练就的绝技,而且想忘的才难忘,绝对不能忘的绝对忘不了。
孟婆听到他那一口不带喘气的连贯介绍,在心里为他竖起大拇指,他念的大半质地方面的介绍,她一概听不到,觉得能说出这番话来的人酷毙了。
她虽然不是干拍卖的人,但作为店长和推销员身份能随时切换的人,与这方面的学术知识是挨边的,可她从来没问顾客讲解过什么,说的不过是这叫什么名字多少钱,看在你的面子打个九八折,清清白白的一点介绍都没有。
疗效是客人的事,不懂就别买,这是她洒脱的性格使然,她说脑子里文化多了就会被束缚,人就不能无拘无束,所以她宁愿穿条拖地围裙在店里推销,也不会去看医书蒙蔽自我的乐观性格。
港湾拍卖场之所以能超越历史最悠久的北岸的星月拍卖场,在于他的成交量和问鼎地狱之最的天价商品,是后者无法作比较的。
尽管如此,组织拍卖会的人为了从中牟取暴利,杂货仍旧会流入拍卖场,拍卖师也很讨厌这点,总让他干无聊的事,也会由新鲜变得不耐烦的吧!
经过了前面的低级趣味,拍卖师神采焕发的提手,将盖在右手石英桌子上的宝物上的红丝绒揭开,接着场下的人似乎脖子同时被掐得窒息了,死一般的寂静,之后迅速恢复到热火朝天的局面,这个太罗皿似乎引发了轩然大波。
孟婆用手擦擦额头上的汗,拍卖场不仅暗而且闷热,难怪啦,前面烂碗都有人出价买,现在一个稀奇古怪的玩意出来不是更受人瞩目,让全场热烈澎湃起来的还有一不可忽略的因素,那就是压轴巨献。
她去看拍卖师的脸,仿佛看到他的脸伸出来无数乞讨者黑乎乎的手,伸向她要她要钱化缘。她大惊失色,举止把旁边的贵族吓到后,她才勉强能镇静下来待人接物。这是她去过最黑暗和小肚鸡肠的场所,日后的噩梦必须频发重回这里的片段。
所有拍卖场都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习惯把当场最出众的宝物排到最后,好比如戏班子,最受人捧的表演就放在最后压轴上演,人们都喜欢讨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尾,这场戏才看得足够的圆满。
孟婆的老眼眯成一条缝,细细地打量离自己不过五六米的太罗皿。在七彩光分射不同区域的魔幻下,为这个皿器尽可能塑造了神秘感,器皿上还刻有千奇百怪的铭文,不知是哪个时代的文字。
地狱文字的演变也是经历了一段相当低迷而又漫长的时间,有看不懂的铭文,为这件太罗皿增色和提价不少,就像青铜器上的甲骨文,没人能完全看懂,而这正是其无与伦比的价值的体现。
可无论怎样,孟婆都无法说服她自己去接纳这件鬼斧神工鬼不鬼神不神的东西,看上去心里总不舒服。
剥离那层外加的光,仿佛还闪着璀璨的明亮,不知道有没有下什么诅咒的,很多诅咒都爱施法于古物上,人类最爱接触这类物质。
悲哀的是有一双手,擒住了她想在原价五百民币的基础上加价的想法,那就是不好意思白来的心理。
刚才那位拍卖师明里暗里暗示过她好几回了,反正这点钱对家大业大的她来说不值一提,那就买个东西吧。
花钱买港湾拍卖场一个面子,省得人家诟病每次邀请她都不来,难得来一次还不声不响,像尊永远不爱戴子民的菩萨一样死气沉沉地坐着。
孟婆举了下加价牌示意拍卖师,拍卖师看到沉寂多时的她举起了标价牌,立马手拍话筒示意大家伙静下心来,让她升价。
她的面子敢情大啊,大家的出价都是在鱼目混杂的混乱情况吼出来的,只有她能享受这种待遇,也正因为如此郑重其事,她又不好把价钱报得很低,把加价两千民币铿锵说出,加起来就是七千冥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