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伯伯喜欢吃羊肉,不喜欢猪肉。”叶珊缓缓说道。
安牧惜听了这话,神情微微一滞,眼神似乎在记忆的海洋中巡游。
“你想想,他大老远带回去的都是猪肉做的扎蹄和香肠,他吃过吗?还不都进了你肚子!”
安牧惜沉默不语,但眼神清晰了起来。
“安伯伯这个人最不愿意的就是欠人情。但是为了你,他年年拜托我爸给你做这些……”
安牧惜依然不接话,但他拿起了报纸,像是不在听叶珊说什么,但他的眼珠子却一动不动。
叶珊也不再说话,她知道,有些真相和情感,需要时间去消化和理解。
半晌过后,安牧惜放下了报纸,“你想喝水吗?”
“想。”
安牧惜端来一只碗,托着叶珊的后背,将她扶坐起来。
叶珊润了润喉咙,轻声说道:“其实你和你爸很像,是一个好人。”
安牧惜听到这话,很不以为然,“我爸说我不是一个好人,只知道吃喝赌……”
“你还赌?”
安牧惜回避着叶珊的目光,支支吾吾地:“哎呀,就是去卡蒙玩两把嘛,他就断我的卡和钱……”
这话,让叶珊脑中的故事拼图又完整了一块。
“哥哥,我马上要高考了,你能让我回去吗?”
安牧惜面露难色。
叶珊继续说:“牧惜哥哥,你听说过一句话吗?做违反自己良心道德的事,就好像面对涂满了肥皂的滑梯,你一踏出去,就会顺着滑梯一滑到底,回不了头的。”
安牧惜焦躁地捋着刘海,“放心吧,我叔叔会放你走的。”
“不!他不但不会放我走,还会杀人灭口!”
安牧惜不信。
叶珊继续说:“你想想,你爸出车祸这种事情,他做就行了,为什么要你配合;还有,他为什么自己不出面,也不让阿力做,非要你出面租房?”
安牧惜不愿意听,因为他懒得想这些。
但叶珊接下来的话,让他浑身一颤:
“因为,当调查水落石出时,警察会发现所有线索都指向你!但最后只要把你除掉,线索就全部中断,再也查不到他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你还记得他说,给我喝的昏迷的药能破坏记忆吧?后来却又改口,说是还没给我灌药?那是因为,根本没有这种药!起初,他只是随口一说,想让你安心,以为卷入这一切的你并不会被拖下水……”
安牧惜不由地想到,每次提到给叶珊喝遗忘的药物,安施泽都是含糊其辞地搪塞过去,这让他心中升起一个大大的问号。
“安少,你怎么能相信这个小孩?”阿力提着饭盒走进来,脸上满是警惕,“她骗我们又不是第一次了!”
叶珊眼见他四下寻觅布团,急忙开口:“阿力,安施泽连亲哥亲侄都能下得了手,对你又岂会手软?”
阿力一怔,辩驳道:“老板可没提过要动安少。再说,他为什么要对我下手?”
“他是不是要杀安少,我有办法证明给你看。但他只要杀安少,那就一定会杀了你!”
这番话让阿力心头不快,他拿起布团准备往叶珊嘴里怼:“想骗我?我阿力那么好骗的吗?”
安牧惜赶紧拦住,“阿力,你让她说,反正她也逃不了。”
安牧惜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小神童到底有多聪明,他想看看,她能讲出什么花来。
阿力放下布团,打开自己的那份饭盒,先吃了起来。
叶珊看向阿力:“首先,我进宾馆肯定有人看见了。那么,公安迟早会查到你们头上;其次,你是和安少一起上的出租车,你扛的箱子!中介和出租车司机都认得出你。所以,无论是我失踪,还是安少遭遇不幸,你都不可能撇清关系。”
阿力用手背随意抹了抹油腻的嘴角,一脸的不以为然:“老板说了,他有办法让我们都摆脱嫌疑——给你喂了遗忘药,把你丢在路边,只不过这药还需要等人寄过来。”
叶珊淡定地看着阿力:“安施泽既然有办法摆脱嫌疑,那他为什么让你们白天就把我转移走,而他却选择在夜深人静之时才悄悄潜入出租屋?他在怕什么?”
这几个问题令两人面面相觑,神色变得有些复杂。
“……他怕让人发现,他和你的失踪有关联?”安牧惜像是自言自语。
“你说对了一半!”叶珊确认了他的推断,“但他想彻底摘清自己,就必须让你们从这世界上消失。”
阿力嘴里叼着鸡肉,目光呆滞,大脑cpU高速运转起来,片刻后,他问:“你是说,他要杀我们两个?不可能,他怎么可能杀安少!”
“那你觉得,他对他安少的感情远远超过了对他大哥的感情?以至于他不惜伤害他大哥,只是为了帮安少搞一笔钱逃出去?” 叶珊见两人沉默,继续剖析:“对自己亲哥下手那么狠,说明这个人就没什么感情可言!如果你非要说他就是太疼安少了,那你看他像是这种人吗?”
阿力眼睛转了起来,像是在回忆着什么。
安牧惜仍然难以接受:“我叔叔不是坏人,他一直对我很好的。”
叶珊同情地看着眼前这个单纯可爱的富二代,叹息道:“你还是不明白吗,言语是可以伪装的!他说给我喝的记忆缺失药是假的,说不杀我也是假的!”
阿力粗声粗气道:“老板确实没说要杀你!”
“是吗?如果安施泽威逼利诱,让你杀我,你会下手吗?你应该会吧?给你二十万,你干不干?”
阿力闻言,回避着视线,闷声不响,似乎被叶珊一语中的。
安牧惜看出了端倪,脸色大变,立即劝说:“不不不,我们绝对不能杀人的。阿力,你打打人就算了,杀人可是要吃枪子儿的!”
叶珊一字一句,“你们记住,安施泽既然敢杀我,就敢杀你们!你们敢百分百说不可能吗?”
对于这个问题,安牧惜与阿力对视一眼,眼神交汇间暂且达成了共识——他们不敢百分之百地否定叶珊的论断。
安牧惜虽不肯轻易相信叶珊的话,但恐惧仍如细雾般在心头悄然扩散,他两只手紧紧绞在一起。
而阿力则嘴唇抿成如铁一般坚硬的线条,面不改色,眼神中却露出一丝疑惑。
叶珊将二人神态尽收眼底,心中已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