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二人再次交战。
约数个回合,仍不分胜败。
烈焰与寒冰碰撞之时,冒出滋滋火花与森森冰屑。
只见偌大的地下宫殿中,两个翻飞的身影,从殿中打至殿西,再从殿西打至殿南。
两条银色的巨大蟒尾犹如世上最坚最利的兵器,左右一扫,那宫殿顶上的夜明珠全部掉落粉碎,就连殿内的一切东西,都全部化为尘埃。
只有那烈焰长剑还散发出阵阵火光。
那寒冰神剑正浑身冒着寒辉。
一明一灭之间,是世间里最顶尖之人的较量。
是一场生死之战。
亦是一场正义与罪恶的最终之战。
自古以来,邪不胜正,就连为神族的秋水姬也不例外。
二人混战之时,月霎额间的印迹越发光亮和鲜红。
秋水姬看到后,有刹那间的分神,也就是分神之时被月霎的烈焰长剑,一剑斩断了其蟒尾。
伴随着秋水姬的惨叫声,她的身体重重的摔落在地上。
她望着那条已经断了的蟒尾,一时间悲不自胜。
月霎剑指秋水姬,道:“受死罢。”
秋水姬满面悲容,声音也极度颤抖,道:“若不是你额上的印迹,让我想起了月深公子,令我分了神,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月霎道:“败了就是败了,今日我断你蟒尾,也算替无辜惨死在暗势力之手的人讨了些许公道,但这远远不够,就用你的命去祭奠惨死在暗夜手上的亡灵罢。”
秋水姬眼神空洞,茫然的看着月霎,流下几滴泪,面容不再魅惑,而是一种说不出的苍老。
她凄凉的道:“如今我的蟒尾已被斩断,犹如世人断了双腿,已是身残体疾。
我不再是神族,也不再是漪神。
我的神力与法术也将化为乌有,死,如今与我来说,也算是解脱,也好过浑浑噩噩,凄凄惨惨的活着。
本神不要世人怜悯,也不要世人恻隐,今日本神若死,本神仍是那个令无数凡世之人闻风丧胆,胆战心惊的漪神。”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我要用你的躯体去制成干尸,供世人唾弃与憎恨。”
月霎说完,举起了剑,狠狠的朝秋水姬心口刺去。
这一剑,承载了她太多的恨与不甘。
“你敢?”
许是听了月霎的话,秋水姬犹为震怒,在月霎将烈焰长剑贯穿心脏之时,她用尽全身法术,散尽所有神力,重伤月霎后,便灰飞烟灭了。
这一刻,月霎脑中一片空白。
神辉散尽,一切归为最初。
她的蟒尾渐渐变成双腿,从高处落了下来,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她睁开双眼,看到暮泊焦急担忧的脸。
只听得他在耳旁一直唤她的名字。
“暮泊大哥……寂风……寂风死了……他死了……”
月霎哭着道。
像是一个孩子看到了自己最亲近的兄长,诉说着心爱的东西被人毁去那般,无助又哀伤。
暮泊轻轻拭去月霎的泪痕,眼中满是心疼,软声道:“霎儿,你现下身受重伤,需要好生调息,余下的事,交给暮泊大哥。”
说完,他的指尖泛出阵阵神辉,温柔的抚上月霎的双眼,月霎摇着头,泪水不停的流下来。
片刻后,她渐渐合上了双眼。
秋水姬已死,她的道已经走完。
也好,这世间的纷纷扰扰,她已不想再去踏足。
就让这一切都随风而逝吧。
这世间,她来过,也走过,回首顿足之际,早已被洪流淹没了来时的脚印。
前路漫漫,后路凄凄,她孤独的立在原处,无所适从。
这一生,短短十七载,她却觉得长如几万年,该经历的,不该经历的,全都在她身上一一展现。
这十七载,是真长啊,长到她总以为自己已经而立,长到她以为自己的心已经苍老得满是褶皱。
她的喜,她的怒,她的哀,她的乐,她的悲,她的欢,她担起的责任,她心中的大义,如一壶苦得不能再苦,涩得不能涩的酒,饮下去,穿过咽喉,去到胃里,再散至心里。
没有回味,没有回甘,只有那无尽的忧伤弥漫全身。
记忆中,脑海里,一抹淡白的身影总是时不时的出现在她眼前。
他的笑,温暖如春。
任谁见了,都满心欢喜。
他曾说,他愿追随这束光,直到永远。
只是,他却不知,她也愿为了这丝暧而长伴在他身侧。
光与暧,相依相偎。
有光,才有暧。
如今暧已消失,这束光,终究变成了冰冷的寒光。
他的笑容,他的言语,他的面容,他的神情,犹如一卷卷铺开的画卷,展现在她眼前,她想要抓住,却只是徒劳。
——
——
——
“寂风。”
月霎大喊一声,立即惊醒过来。
熟悉的清香与屋子,此刻她正躺在行云宫流水殿的床上。
刚动了一下身体,浑身便传来钻心般的痛楚。
“我不是死了么?”
月霎还记得秋水姬死前,曾散尽全部神力,重创自己,那一刹,她以为自己将要死去。
“傻丫头,你是神蟒族后裔,哪那么容易死去?”
见月霎转醒,暮泊端了一碗刚熬好的粥进来。
月霎望着暮泊,神色苍白,眼神空洞,但是却冷静的可怕。
她问道:“从一开始,你就知道,对不对?”
面对月霎的质问,暮泊不好否认,只得点头默认。
“寂风呢,暮泊大哥,你将他放在何处了?”月霎神情紧张的看了看四周,急切的望着暮泊问道。
闻言,暮泊心中一紧,沉重的道:“他的心被剜,魂魄也七零八碎,我将他暂时放在水城国圣冰洞内。”
月霎眼前浮现出浑身是血的寂风。
她神情悲怆,闭上眼,一滴泪自眼角缓缓流下。
片刻后,蓦地睁开盈满泪光的双眼,小心翼翼的问道:“暮泊大哥,你是神族,你办法的对不对?”
月霎看向暮泊的眼中,透着期盼与迫切,令暮泊不敢直视。
他垂下眼,沉沉道:“霎儿,你伤势过重,又受了反噬,身体虚弱,须得好好将养身体,沉儿方才已经来看过你了,你要好好保重身体,以免让她担忧。”
“秋水姬已死,我的道,已走完,寂风死了,如今我活着犹如行尸走肉,不知有何意义?”
“霎儿,你是梨花国的统治者,你身上肩负着千万子民的性命,怎会毫无意义呢?寂风纵然已经离世,可你的路,还很长,若是他在世,我想他也不愿见到你如今这般模样。”
“暮泊大哥,你不懂,你不懂,这种领悟,太过痛彻心扉,你永远也不会懂。”
月霎摇摇头说道。
是啊,拥有过,又失去了的心情,他怎会懂?
若是早早见到大祭司,早早知晓寂风的命运,她绝不与他相识,宿世情缘又如何?
她只要他,好好活着。
暮泊道:“霎儿,不断告别,不断失去,才会无所畏惧,这就是成长,是每个人都必须要经历的。”
月霎抬起双眼,问:“难道宿命的轨迹,当真是不可更改吗?”
暮泊答:“宿命既定,无可更改。”
月霎似是而非的点点头,就算是面色苍白,但她双眼中透出坚韧的同时又惹人无限怜爱。
暮泊舀起一勺粥,递到月霎嘴边,月霎微微侧过头,问道:“暮泊大哥,你一早就知晓我的身份,对么?”
暮泊看着月霎半晌,才微微颔首。
见她没有胃口,便将粥放在一边,道:“不错,与你初见之时,或者说还未见时,我就已经知晓了,当年我受月色大祭司之托,才来凡世走了一遭,只为与你相逢。”
他说话的时候,眼神里绽放着无数光彩。
月霎问道:“当日在半道截住你的人,就是她罢。”
月霎还记得从漓涧归来时,曾听暮泊大哥说起,他本欲前来相救,半道却遇上一人,这才打消了念头。
“不错。”暮泊点头承认。
月霎问:“暮泊大哥,你对我这般好,似兄似父一般,给我疼爱与关怀,教我术法,是为何?这一切,值得么?”
暮泊道:“值得。”
“为何?我只是一个凡人。”
“一切,只为引你入道。”
“如今我的道已经走完了。”
“未曾。”
“未曾?”
月霎一脸不解的看着暮泊。
“此后,你便知晓。”暮泊只是笑着。
月霎低下头,神情一片落寞,原来她的出生,她的道,她的路,她的一切,一早便已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