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寂风睡到大天亮。
彻夜无梦。
睡得尤为舒适。
他慵懒的伸了一下腰,觉得脸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
睁开双眼,见眼前一片绿油油的叶子,还滴着露珠。
“这是何处?”
寂风立即翻身起来。
刚动了一下,发觉浑身酸痛。
他四下张望,才知自己竟睡在了月霎寝宫院子的草地上。
“我,我怎会睡在此处?”
寂风拼命的回想着,只觉得头疼无比。
他记得,昨夜喝了些酒。
本想咽下那些愁绪和不该有的心思,哪曾想,暮泊的那张脸总是会浮现在眼前,赶都赶不走。
他越想越气,就多喝了一些。
至于喝了多少,他却,有些记不得了。
卖酒那商贩说此酒最烈,一瓶就醉。
他半信半疑。
想他寂风酒量甚好,虽未到千杯不醉,但至少能喝个几壶。
怎知,不醉的他。
却醉了。
寂风摇摇头,轻轻敲打着额头。
此时,他追悔不已。
不知,昨夜,他在月霎面前说了多少胡话。
定是惹了月霎生气,所以才会睡在了草丛里。
罢了,罢了。
现下空想也不是。
若真是说错了话,他向月霎说明缘由,认个错,想来也不是大事。
只待她消了气就好。
见四下无人,寂风立即起身,整理了衣衫。
他探出头,试探性的轻唤:“月霎。”
“月霎?”
并无无人回应。
连青音和姝灯也不在,想必,是有事出去了。
寂风想着,便回到了住处。
梳洗了一番,彻底洗去了酒气。
顿觉浑身清爽无比。
他想问月霎,昨夜自己究竟说了什么,却又难以开口。
他又怕真是说了什么冒犯的言语,以月霎的性子,定要笑话于他。
寂风的心,始终悬着。
他有些忐忑的又来到了流水殿,却不见月霎的身影。
也不见青音与姝灯的踪影。
这一刻,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莫非,是出了事?
越想越担忧。
于是他沿路去寻,问了好几个侍女后,才得知,月霎一早就带着青音和姝灯去了望伯那里。
寂风一听立即加快了脚步,赶了去。
一进院门,便看见月霎焦急的来回踱步。
往常那淡漠的神情早已愁眉不展。
这并不似她以往的性子,定是发了什么大事,才致她如此坐立不安。
寂风连忙走上前,问:“月霎,可是发生了何事?”
见来人是寂风,月霎瞬间就红了眼眶:“寂风,长姐,失踪了。”
“失踪了?”寂风心中一惊:“好端端的怎会失踪了?这里里外外可有找过么?长姐是否有留下什么书信?”
月霎摇摇头:“长姐不会平白无故的失踪,定是有人细心谋划,是他,一定是他。”
她的心中早已乱作一团。
寂风轻轻扶住她有些颤抖的肩,轻声安慰:“月霎,你先冷静下来。”
月霎摇摇头,凤眼含泪,像是孩童一般,有些无助的道:“寂风,我冷静不了,长姐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不想她出事。”
眼前梨花带雨的月霎,着实让寂风心中一记重击,心中难受的紧。
坚强冷傲如她,此时,竟似孩童一般无助的落泪。
让人忍不住怜惜。
寂风的鼻子一酸,他冷静下来,柔声问道:“月霎,长姐平常会去些什么地方。”
月霎道:“长姐去过的地方,我都派人一一找过了,没有她的任何踪迹。”
寂风又问:“那她最后一次,是去了何处?”
闻言,月霎停止了哭泣,她用手擦净眼泪。
细想了一会儿,道:“每隔些时日,长姐都会去往繁花城,那里有她一处行宫,闲时会住上几日。”
寂风有些不解:“繁花城?是与竹国天净城相邻的一个城么?长姐,为何会去到那么远小住?”
寂风记得,易浅释在天净城有一处别院,偶尔也会去那里小住些时日。
不知怎的,他的心中升起一丝不安。
难道月霎方才口中的他,是易浅释么?
月霎眼中冷意一现,有些生气又无奈的道:“长姐,十年了,你还是忘不了他。”
忘不了易浅释?
正当寂风想问时,望伯从房中走出,道:“君主,寂风,随我来。”
月霎和寂风连忙跟着望伯进了屋。
望伯来到一盆水前,口中念念有词,右手轻轻一挥,道:“我适才占了卜,用这映水术瞧了一下,看到了沉儿的身影。”
月霎与寂风也随即走近水盆,便瞧到了月沉的身影。
见她独自坐在窗前,神情有些憔悴的望着窗外。
——
自月沉失踪已有几日。
易浅释将她软禁在倚竹楼的最顶层。
而倚竹楼正是他十年前为月沉而建。
所有器具摆放均按月沉喜好而置。
因当初月沉说喜欢站在高处欣赏落日抚琴,故在最顶层的西房里,将窗开得较大。
人若站在窗前,可俯瞰半座霓城之景。
房内精心布置,一桌一椅,一帘一幔都是他亲自完成。
平常闲时,他会将屋内的灰尘拭掉。
屋内的摆设皆与十年前一致。
偶尔,他也会像当初月沉那般,站在西房窗前,看落日前的余辉洒满整片天际。
有时一站便是整日。
他总是俯瞰脚下这半座霓城之貌。
独自看繁华落尽的哀伤。
听风起云涌的叱咤。
品完所有落寞与孤寂。
十年前,月沉的离弃与欺骗,让他在恨与痛的煎熬中度过。
可即是如此,他还是忘不掉她。
时常相思之际,他便在绸缎上将她的容颜画出。
画了一幅又一幅,迄今为止,已有千百幅了。
为何会画,他也有些不知。
或许世间万物,都抵不过一个情字。
情由缘生,缘由情尽。
十年来,尽管他对月沉恨之入骨,却也抵不过与她初见时的单纯与美好。
几日前。
易浅释去了天净城行宫。
偶然间听城民说道,繁花城有一行云宫主的住处。
隔一段时日,她就会小住在此。
当他听到后,心中早已汹涌如潮。
十年已过,他现下倒想瞧瞧她的模样。
是否一如当初离去时的决绝。
他想都不曾多想,便趁着夜色,将熟睡中的月沉掳走了。
又马不停蹄的赶回了霓城,将月沉软禁至倚竹楼,安排了两名侍女照看她。
而他,却一直不敢现身倚竹楼。
他辗转不安。
明明恨她入骨,却又思她成瘾。
那个让他爱恨交织的女人,他怕一见到她,便会克制不住将她扼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