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萧崇夫妻到场之后,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众朝臣就到的差不多了。
更不用说如今萧羽也到了,此时尚未到场的人已经寥寥无几。
也正因为如此,众人对于宴会的主人的号召力也有了一定的认识。
太师、国师、兰月侯、还有两位王爷、各院部的中流砥柱……
倒了个整整齐齐。
众人看向萧瑟的眼神不约而同多了几分恭敬。
萧崇依然从容安坐,似乎对此乐见其成。
但他捏着杯子的指尖,却隐约有几分青白。
谢神爱安抚地捏了捏萧崇空出来的一只手掌。
毫不意外,得到主人的回握,以及带着安抚意义的回视。
此时,
夫妻俩一个不注意,萧晏已经往朝臣那堆人里去了。
一个清脆稚嫩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
“表舅舅!”
随即便是一声舒朗的轻笑。
谢神爱与萧崇不约而同顺着声音看去。
只见萧晏正拉着沈希夺的衣角,眼中满是亲昵。
而轻笑出声的人,正是沈希夺。
众人恍然。
大理寺卿沈希夺,出自吴兴沈氏,正是谢神爱的表兄。
沈希夺此时正低头与萧晏说着什么。
他神色温和地摸了摸萧晏的头发。
没过一会儿,便动作熟练地解下腰间的玉佩,将其递给了萧晏。
一大一小两舅甥正聊得起劲,丝毫没有发现,周围的人已经渐渐安静下来。
甚至不少人,不约而同将注意力转移到了两人所在的角落。
“咳。”
忽然间,一声轻咳打断了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萧晏转过身,注意到在自己不远处坐得笔直如松的谢凌寒。
御史中丞谢凌寒。
不是萧晏最怕的四舅舅又是谁?
见对方此时正面色淡淡地看着他。
萧晏立马收敛起顽皮模样,恭敬地行礼问候。
“四舅舅。”
谢凌寒点点头,并未多言。
见萧晏看了过来,谢凌寒朝着萧崇与谢神爱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示意萧晏赶快入座。
但其实他内心里,对于这位聪颖超群天赋出众的外甥,也是极为喜爱宠溺的。
只是这小子鬼主意多着呢。
若是在寻常,便罢了。
今日这宴会,实在特殊。
萧晏还是莫要多出风头才好。
谢神爱将几人的互动看在眼里。
几人进行着并没有什么有营养的交谈。
但她明显察觉某些浮躁不安的人,安分了下来。
夫妻俩瞬间明悟。
鬼灵精!
谢神爱与萧崇在心里默契笑骂着自家的黑肚儿子。
连带着萧崇也放下手中紧捏的杯盏。
无奈又宠溺地笑笑,朝着萧晏招招手。
得到萧晏笑嘻嘻一个熊抱。
这厢,
在场的人基本都到齐了。
众人入座之后,萧瑟便飞身上了高台。
直到宴会进入尾声,御宴规格的菜式均已上完,依然不见萧瑟有其他动作。
这时,萧瑟猛地掀开高台之上的幕布,露出里面一个巨大的‘奠’字。
而雷无桀与司空千落等雪月城的弟子,早已穿上了斩衰之服,默契演奏起了哀乐。
谢神爱与萧崇对视一眼,随即明白这场宴会真正的用意。
以斩衰之礼,用御宴规格,来为‘死’去的唐莲祭奠。
萧瑟,确实重情义。
在大多数人不明所以的目光下,萧瑟宣布上了最后一道豆羹饭。
豆羹饭,是北离蜀地的丧礼的习俗。
死者为大。
逝者亲属在宴席上摆上一碗豆羹饭,宾客们一般都不会拒绝食用。
谢神爱看着吃得肚皮溜圆的萧晏,无奈摇了摇头。
最后还是轻轻夹了一小口豆花进他的菜碟中。
只是,
某些心虚的罪魁祸首,恐怕就不怎么乐意入口这碗豆羹饭了。
萧羽拒绝了豆羹饭,长袖一甩就要离开。
他这一动。
萧瑟的试探恐怕也有了结果。
在众人不明所以的窃窃私语中,一道齐整的脚步踢踏声从千金台外传了进来。
其间混杂着马车车轮滚滚行驶的声音。
“皇祖父来啦?”
萧晏颇得明德帝宠爱,是皇宫的常客,自然认识这是羽林卫出巡的声响。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萧晏从饭碗中拔出了小脑袋。
两眼发蒙,求证般看向身旁的父母。
似是应证了他的话一般,略显尖细的声音随之响起。
“圣驾到!”
羽林卫将军御马,羽林卫开道,五大监随行。
如此出行规制,只有重病的明德帝。
他亲自来给萧瑟镇场子了。
反应过来的众人,忙不迭俯首行礼。
明德帝也未立刻叫起。
与萧瑟父子二人就这样旁若无人地聊起了家常。
谢神爱只得暗自庆幸。
幸亏早前明德帝就免了萧晏的跪礼,不然这小家伙恐怕早就摇摇欲坠了。
得到偏爱的人,就要格外任性一些。
更何况萧瑟得到的,是来自一国之君的偏爱。
也不怪萧瑟有这个胆子,敢用斩衰之礼,在千金台办御宴了。
毕竟当年,老国师曾留下规定,哀虑过重会影响国运,凡斩衰之礼均需慎重。
萧瑟敢以五服之中最重,恐会影响国运的丧礼为唐莲祭奠,也是需要底气的。
但这同时,又何尝不是一种任性?
……
半刻钟后。
跪拜的人中,有人快要坚持不住了。
明德帝才停了与萧瑟的交谈,慢悠悠叫人起来。
“还有什么菜吗?”明德帝似是随口一问。
“还剩一碗豆羹饭。”萧瑟答道。
“那边端过来尝尝吧,给太傅也来一碗。咱们从宫里出来,还没来得及用膳呢。”
他说的正是缺席的谢翰飞,谢神爱的父亲。
这几日,谢翰飞一直跟在明德帝身边。
方才还有人疑惑。
监国的三人之中,兰月侯与董太师都来赴宴了。
怎么唯独不见谢太傅。
如今才有了答案。
而原以为抓了小辫子的萧羽,此时也默默将心中那点儿暗喜撇去。
明德帝话音落下,便有人端了两碗豆羹饭上来。
瑾宣验毒之后,将其端入幕帘之中。
“翰飞啊,你也许久不曾吃过这豆羹饭了吧。”
“是啊,也八九年了。”
谢翰飞也没拘礼,明德帝话音落下之后,便塞了一口在嘴里。
吃着,还一边砸吧砸吧嘴。
“这豆羹饭不如当年在南诀边境的够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