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濂看也不看朱橚，眼睛盯着戴元礼。
戴元礼撅着花白的胡子，咬咬牙道：“本医有八成把握。”
宋濂苍苍白发，摇摇头：“我要太子殿下不出一点意外。”
刑部尚书思道高声道：“带进来。”
兵卒进入，押着十个囚犯，站成一排。
宋濂找到思道说朱标病重时，思道一脸不信，朱标病哪里好过？他是装病。
宋濂诅咒发誓，不是开玩笑，况且这种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宋濂说朱元璋不在金陵，朱标病重，事情太大，是太医院传出来的消息，若是朱标真医不好，太医们都准备集体跑路了，有太医不想死，就悄悄找到宋濂。
思道这才接受现实，思道感觉手脚冰凉。
思道不傻，只不过谁也没往那地方想。
宋濂提出来意，要带犯人让太医们试刀。
思道摇摇头，因为马晔被杀死在大牢，刑部大牢已经全部换成了锦衣卫的人，刑部尚书都换了，自己刚上任，想带犯人离开大牢，门也没有。
宋濂叹口气道：“若是思道尚书也没办法，那就让老夫做第一个试刀人吧！”
宋濂也没了办法，朱元璋秘密见宋濂，不就这事吗？
朱元璋不能直接向刑部要人，虽然死刑犯都该死，作为一位皇帝，若是干了这种事，那要被骂上青史的。
这个世界，没有不透风的墙。
除非没有墙。
思道左思右想，突然眼睛一亮，既然朱标病了，那么谁会最先知道？
朱标病重可以瞒宋濂，可以我思道，但是他绝对瞒不了锦衣卫，锦衣卫一定知道朱标病重。
就是不知，洪武皇帝如今在哪里？
思道轻声道：“宋尚书，为什么锦衣卫不直接提犯人去试刀？”
宋濂一愣，立即明白思道的意思，要不是朱元璋说，自己哪里知道朱标病了，自己不知道，但是不代表锦衣卫不知道，锦衣卫一定知道朱标病了。
只要太医院朱橚开口，多少死刑犯要不来？
莫非？
两人对望一眼，从头冷到脚。
宋濂和思道急忙摇摇头，同时说：“你别吓我，不可能！”
思道背着手，来回走着，晃的宋濂眼晕。
宋濂急道：“想想办法啊！你踏马晃来晃去，能把太子晃好吗？”
思道忍住想挂印辞官的冲动，咬咬牙道：“宋老头，你为什么找到我？徐达，吴琳，你为什么不去找他们？他们要兵有兵，要人有人！”
宋濂半天才道：“本尚书和他们尿不到一个壶里，最先想到的就是你！”
思道仰天长叹，苦笑道：“宋濂啊宋濂，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咱？你告诉我，是不是陛下回京了？”
宋濂张张嘴，思道甩袖子就走，宋濂急忙道：“思道尚书，你去哪里？”
思道骂道：“还能去哪？亲军都尉府！要人！”
思道明白了为什么宋老头找自己，他是要自己出面盯着，刑部最高法，如果朱标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了事，自己和宋濂可以死了。
估计朱元璋也是怀疑，并不能确定太医院出了内鬼。
很顺利，见了毛骧，意思表达了一半，毛骧就明白了，办事干净利落。
毛骧就亲自领着两人去了牢房。
思道亲自挑人，健壮的不要，专挑带点病的，有这不健康的。
其实，没几个囫囵的。
毛骧也不知道思道和他们说了些什么，这些被挑选的死囚，反而很配合的吞下钢针。
一进门，宋濂就和太医令顶上了，思道害怕宋濂露出怀疑的态度，这样太医们还能用心治病吗？
互相猜忌，那是大忌，宋濂读书都读傻了？
不过看看太医令戴元礼也不像是那种人，总感觉他们俩在这里吵，莫名的烦躁。
朱橚维护太医们，那是护犊子，护太医就是护朱标，也挑不出毛病。
也许只是自己多心了吧。
思道觉得这俩老头没一个靠谱的，平常医病救人别说你八成，就是你没一点把握，也无所谓，尽力就好。
现在床上躺的是太子朱标，八成把握，你忽悠鬼呢？
宋濂道：“戴医令，这十个人我要完完整整的看着他们从你这里出来，你若能医好他们，我宋濂给你请药神位。”
宋濂的话，让戴元礼不知所措，礼部尚书，绝对够资格提名。
思道不想在这事上磨叽，催促道：“戴医令，刑部大牢有的是病人，动手吧。”
该说的话还是要说，这些不是死囚，都是病人，省着点用。
两个人说完，也不等朱橚，戴元礼同意，一人搬把椅子坐在门口，就这样看着手术台。
戴元礼眼睛里闪过泪花，戴元礼缺什么？这辈子就缺药神位了，不对，是缺实验体。
医不好朱标，别说药神位，大明虽然大，埋自己的位置都不一定有。
当云奇拿着王灵儿的口供让戴元礼看的时候，戴元礼差点没背过气去。
刺客真出在太医院。
朱元璋虽然没有追究自己的责任，那因为还要指望太医们医好朱标。
医不好？
医不好，自己也没想过结果，口袋里鹤顶红准备了一斤，一口闷，肯定痛快。
剖腹取针，自己也是头一回，再没把握也要做，因为只有这一条路。
成功皆大欢喜，不成功，也皆大欢喜，一路上不寂寞。
反正朱元璋砍人，从来没有砍过一个脑袋，都是一群一群的。
这些犯人虽然不值得可怜，但是砍头和被手术刀劈开，那是两码事。
时间不允许他们犹豫。
多停一刻，真正要救治的人就多一份危险。
朱橚，戴元礼，楼英，王履，等等一众名医立马动手。
麻醉的麻醉，开刀的开刀，止血的止血。
另一个房间，一个少年眼神冰冷。
正是早就等候的朱雄英。
站在单面透明的玻璃后面，静静的看着。
第一个三分钟就抬了出来，割破了动脉，死了。
第二个坚持了五分钟，划伤了肝脏。
第三个错把十二指肠当成了胃。
第四个……
第五个……
就这样，从中午时分，一直到第二天中午。
思道都脑门冒汗，擦汗的毛巾都换了几条。
宋濂白胡子抖动的厉害，跳脚的骂：“大明有五十个太子也死你们手里了，你们这些庸医，败类，医学上的耻辱，臭狗屎……”
一群人熬了一夜，精神一点都不显的疲惫，反而是斗志高昂，只因为都是被宋濂嘴巴不停，一句句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