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璟嚎啕的终结点是疲惫,没等丞相宋卓把话题起头,他就挂着鼻涕呼呼睡着了。
南宫禹想再把他拍醒,宋卓却制止了,“大司马是国之柱石,拔苗助长的事断不会干的,与其您徒增胳膊酸疼,还不如让婢子把陛下抱去床上睡觉,岂不两全其美?”
宋卓,先秦开国将军宋显的后人,刘氏篡权夺位后,宋卓祖上被罢官后举家迁居魏国,并在这里扎个了。
按宋卓的话说,当年先祖宋显为了一统天下帮助先秦抗魏,最终导致魏国灭国,到头来自家出了事,却还是魏国这片土地给了魏人血脉一份不记仇恨的收留。
比起祖辈憎恨刘氏篡权夺位的仇恨,宋卓反倒感谢刘氏给了自己回归祖土的机会,即便魏氏王国已经被灭几百年,即便未见过魏氏王国的荣耀和辉煌,他也从未把先秦当作自己的故土。
夜深人静时,宋卓常常对着院子里的李子树发呆,他不理解先祖宋显为什么要帮助先秦立业,而不是团结魏国血脉对外扩张。人各有志,但在国别面前,什么大志不能放一放?
“丞相,对于国内收购棉花之事,你有何看法?”
“臣愚钝,想先听听大司马的意见。”
与油腔滑调的无能之辈不同,宋卓熟读史书和家训,习惯收敛锋芒,不论在朝堂还是私宅,他都不是咄咄逼人的料子,绵里藏针才是他的习性。
南宫禹了解他,也习惯了这样的商讨模式,听他所言忙拍了一下额头,不提正事,而是笑称自己急糊涂了,竟忘了给丞相倒茶。
一杯热茶化解了短暂的尴尬,南宫禹端起茶盏又放下,几个来回才道,“我虽复姓南宫,舔居大司马职位,却也是魏国的子民、陛下的臣子,与丞相为国之心无异,在丞相面前我从不遮掩,今日也是。”
“大司马为国之心日月可鉴,宋卓自然明白。”
微微颔首,南宫禹道:“这次灯下黑我有两个方向,刘氏和秦国。我大魏国虽重新归顺刘氏,但毕竟属于叛而复降,刘邕又诡诈多疑,自然觉得我们还不如贰臣。加之刘氏一直想恢复先秦的盛世辉煌,以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方法打击魏国是他们能做出来的。”
滚烫的热茶烫坏了舌头,南宫禹吃痛眉头微蹙,“就像他们当初逼我魏国归顺那样,极尽碾压和羞辱,再施以恩惠,让魏国不得不臣服,短时间内也不敢反抗。”
宋卓摸了摸光洁的下巴,祖训有云,宋氏子孙不得蓄髯,他主张破旧立新,却也不敢违背祖训,每每摸着下巴总觉得缺点什么,但也只能在心里叨念几句。
宋卓道:“刘氏虎狼之心,确有抹平我魏国之意。其使者姜力来者不善,又是刘邕自幼养大的外甥,我们不得不防。”
姜力,一个比刘氏两位皇子都要可怕的存在,南宫禹尝试过拉拢、腐蚀,但这厮油盐不进,既拿又不给、既赏又不亲,着实可恨。
南宫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这次他没有急着饮下,而是用手指在杯盏的边沿不断画圈。
“至于秦国,听说白胜男踩了狗屎运,找到了大才姜严华,还封了贵妃、生了长子,姜严华也帮她妥善处理了洪灾,可谓如虎添翼。”
南宫禹对姜严华犹如濒死之人对生的渴望,如果姜严华愿意到魏国任职,他愿意将之请为魏国的座上宾,奉为神人,立生祠。但可惜,上天不公,照拂秦国却忘了魏国。
南宫禹眉头微蹙,脸上写满了对姜严华求而不得的心痛,声音也掺杂了几许少见的悲苦。
“秦国和陈、燕的战争肯定花了不少钱,孙先和季洵等人的反水也够秦国缓一阵子,所以依我对白胜男的了解,她一年半以前,就算想到到收棉花这种策略,也没勇气实施,我真正担心的是姜严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