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枝蜷缩起身子,只觉得全身开始发冷,呼吸也变得困难,头晕目眩,耳边阵阵嘶鸣。
觉得吵闹,却分辨不出具体是什么声音。
她用力抱住膝盖,无意识啃咬着自己的手指,全身都在抖。
直到,洗手间的门被暴力撬开,门外的人一脚踏进来,邢枝才如梦初醒般,模糊的视线渐渐有了焦点。
她眨了眨眼,在纪予铖蹲下来的一瞬间,忽地起了身。
头重脚轻,邢枝用手撑在洗手池边,晃悠几下,勉强稳住身形后,用手背抹了把脸,侧身往外走。
张蓝站在卫生间门口,满脸担心。
邢枝眼睛发红,嗓音也哑得厉害,轻声道歉:“张姨,真对不起,你那么辛苦做出来的面,都被我糟蹋了。”
“快别这么说了,吃不下就不要勉强自己,身体最重要。”张蓝眼角有些湿润:“邢枝,你要爱惜自己,少爷刚才在外面快担心死了,他……”
“张姨!”邢枝低声打断她,语气却坚定:“我累了,想去休息一下。”
张蓝闭了嘴,看了眼还保持着半蹲姿势的纪予铖,心疼不已。
她自知没有立场说什么,往旁边挪了挪。
邢枝没再说什么,低头往外走。
她身体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走得很慢,几乎是拖着步子在走。
进了卧室,转身关门时,纪予铖已经追了上来,他抬手挡住门,哑声恳求:“邢枝,跟我说说话吧。”
邢枝眼皮轻颤几下,鼻尖发酸。
“不了,我想睡一下。”
她想关门,纪予铖却不肯放手,两人僵持了一会儿。
邢枝没办法,只好伸手去推,刚一碰到他,就被一把抓住了手腕。
她挣扎不开,反而被他扯着手腕往前扑了下。
纪予铖的视线落在她的指尖,心脏狠狠一颤。
手指细白干净,指尖却残破不堪。
指甲被咬秃了,指腹上有明显的撕破伤口,血液还没凝固。
纪予铖低眼看着,喉结不自觉滚了滚,发哑的嗓音有些轻飘飘的。
“对自己这么狠啊,不疼吗?”
邢枝仿佛才回过神来,眼睛盯着自己的手指,微微发怔。
说实话,在此之前,她一点感觉也没有。
经他这么一提,邢枝才觉察出痛意来,丝丝缕缕的,像连着心脏似的。
“不疼。”
她抿了下唇,想将手收回,纪予铖却上前一步,弯下腰,张口含住。
指尖猝不及防触到一片柔软的温热,邢枝的神经瞬间绷紧了。
她头皮一阵发麻,用力往回扯了下:“别,脏死了!”
纪予铖动作一怔,松开了手。
不知道她是说自己脏,还是嫌他脏,他没问。
无论是哪一个,都不是他想听到的,目前也都不是最好的解释时机。
眼下,她的情绪稳定才是最重要的。
“让我陪陪你吧,好吗?”
“不用了。”
邢枝心里很乱,不想再继续纠缠下去了,只想关上门,好好地静一静,可他却抵着门不肯放手。
她面无表情地盯着一片虚空,眼神空洞,神色却偏冷。
纪予铖低头苦笑了下。
“邢枝,如果你不想看到我的话……”
他声音低下去,很轻地叹了口气,做出妥协:“那就让张姨进去陪着你,可以吗?”
……
邢枝最终还是拒绝了,她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待着。
次日一早,她主动找到纪予铖,开门见山:“我们谈谈吧。”
自那件事发生以来,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找他说话。
也是两人因为种种原因闹矛盾的这前后半年时间里,她第一次这么郑重其事地要求谈一谈。
纪予铖丝毫不敢怠慢,把人带进书房,分坐在对立的两个沙发里,像正式的商业谈判。
他问:“你想谈什么?”
邢枝懒得寒暄铺垫,直截了当:“开除我,向社会和公众表明你的态度。”
“我什么态度?”
“和我这样的人划清界限,降低损失。”
纪予铖皱了下眉,很不喜欢她的说法:“你这样的人?”
邢枝点头:“嗯,我这样的人。”
纪予铖直直地盯着她,不放过她的任何一个表情:“你认为你是什么样的人?”
邢枝垂眸思考了半晌,眼睛渐渐红了。
“我认为我是什么样的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在社会和公众的口中是什么样的人,我给公司带来了多大的损失,给你惹了多大的麻烦。”
纪予铖沉默了会儿,摇了摇头,淡然一笑。
“公司的损失我会想办法弥补,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也从来不觉得你是麻烦,即便是,我也心甘情愿帮你兜底。”
他语气虽轻,却有种掷地有声的力量感:“邢枝,你认为你是什么样的人,这很重要,因为你就是你,你可以活成你想要的任何样子。”
邢枝嘴巴动了动,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这情形和她设想好的不太一样。
纪予铖看出她的挣扎,趁势劝解:“邢枝,不要妄自菲薄,不要在意别人说什么,你不是活在别人嘴里的,别人的键盘要怎么敲,那是他们的事,与你无关。”
邢枝眨了眨眼睛,有些不知所措。她好像被绕进去了,记不清从哪句开始不对劲的,总之她的思路被打乱了。
她认真地想了下,重新捋清思绪后,把话题扯了回来。
“纪总,你开除我吧。”
“不行。”
“为什么不行?”
纪予铖语气不疾不徐:“如果我那么做了,就代表我认同了网上那些诋毁你的话,代表我跟他们一样站在了你的对立面。”
邢枝想了下:“那你认同那些话吗?”
“当然不。”纪予铖回答得很干脆。
“嗯,这样就够了。”
邢枝说:“既然不认同,也就没什么需要顾虑的了,开除我,这样对大家都好。”
纪予铖看着她,语气很淡:“你让我在这种情况下把你推出来挡祸?”
邢枝摇了摇头。
“这不是挡祸,是及时止损。”
她耐着性子解释:“事情是因我而起,公众的怒意只针对我一个人,没必要让所有人陪我一起遭殃。”
“及时止损么?”纪予铖漫不经心地笑了下:“那你告诉我,什么是损?”
邢枝知道说不过他,也就不再顺着他的话往下说,转而换了个思路。
“如果你不肯,那就把我的手机还给我,我自己给人事部发辞职申请。”
纪予铖却不吃这一套,直接挑明:“我不批,你给谁发都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