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琮三人尾随而至,停在梨香院外的一栋楼宇的屋脊上,远远的看着那人。
如今,梨香院只薛姨妈和刚刚归京的薛蟠带着些仆从住在这里。
夜深人静,贾琮强大的感知,隐隐能听到薛蟠有节奏的鼾声。
只见那人进了院坝,那里有两个花坛,花坛中各有一棵高大的短叶松。
那人径直走向一个花坛,一个健步纵身跃上短叶松,然后像猿猴一样攀爬上去,很快便到了两三丈高的一个大树杈,
那人蹲在树杈上,弯腰把手伸进树洞里,不多时,从里面取出一个匣子,
黑衣人整个动作轻车熟路,仿佛在这树上爬了无数遍,对那树洞也了如指掌。
借着星光,贾琮看清那是一个铁皮匣子。
见那人从树杈上轻身跃下,素雪、林黛玉二人看向贾琮,那意思是要不要上前拿下他?
贾琮摇摇头,就他那点微不足道的轻功,随时可以手到擒来,继续观察他要做甚。
黑衣人取了铁皮匣子却不走,而是缓缓走到石桌旁,坐在了石凳上。
此时,那人与贾琮三人的距离比先前近了许多,以至于能看清那铁皮匣子已是锈迹斑斑。
那人抚摸着匣子,像是一件无价之宝。
过了一会儿,那人缓缓打开匣子,取出一物,繁星之下,莹莹闪光。
贾琮三人定睛一看,竟是比巴掌略大的一匹琉璃马,远远的打量,断了一条马腿。
那人抚摸着琉璃马,手指停在短腿之处,出神……
那深情的眼神,那缓缓的动作,像是抚摸着心上人送的信物。
贾琮三人一对眼神,此人与贾家有莫大关系!
贾琮不打算惊着此人,从而惊醒梨香院的人,引来众人围观。
便悄然飘落在梨香院的大门内,沿着石板路,缓缓向那人走去,冬日的晚风吹落树叶,踩上去发出“沙沙”的声响。
那人抬起头来看向贾琮,见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远远的走来。
心中一惊!
把琉璃马放回匣子,警惕的盯着负手而来的贾琮。
到了近处,那人沉声道:
“冠军侯,一枪桶杀巫纪的贾七郎?”
贾琮微微点头,居高临下的看着坐在石凳上的黑衣人,道:
“倒是有点眼力。”
那人道:
“能在这万籁俱寂的夜里,悄无声息的靠近本人,恐怕也只有贾七郎。”
贾琮冷笑一声,道:
“那是你没见识。”
说罢看向那人身后,那人背脊一阵发凉,
转过头去,只见自己身后不知何时站着两个美得不像话的少女,
璀璨的星辰之下,宛如两位下凡而来的仙子。
那人苦笑一声,道:
“我并无恶意。”
贾琮冷声道:
“蒙面夜闯荣国府,没令我信服的理由,便不用回去了。”
说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封住了他周身的穴位,那人动弹不得。
贾琮道:“跟我走吧。”
便提着他的肩膀,足尖一点,二人便飞到梨香院外,
在那人惊骇的目光下,一路飞驰,穿过夜色下美轮美奂的大观园,往冠军侯府而去。
素雪收起石桌上的铁皮匣子和林黛玉紧跟在贾琮身后。
不多时,四人来到楚湘院书房,贾琮解开他的穴道,把他扔在书桌旁的椅子上,自己坐在主座。
素雪掏出腰间的火折子点亮了屋里的灯,林黛玉端了两个椅子到贾琮身旁,与素雪各自落座。
三人就这么看着那黑衣人,那人扯下头罩,苦笑道:
“七郎都露了身手,今日我若不说个明明白白,怕是要交代在此了。”
又喜道:
“七郎有此等本事,贾家当大兴!”
三人看去,他是一个轮廓分明、肤色黧黑的中年男子,抛开肤色,倒也算得上是个面目俊朗的。
素雪冷声道:
“既然是明白人,就别耽误我们的时间了。”
那人撇撇嘴,道:
“我有两个姓名,如今世人唤我樊海故,我原本是贾敖;”
说到“贾敖”二字,那人神色有些复杂,既有落寞,又似有无尽的思量,陷入了沉思。
良久,那人叹道:
“泛彼柏舟,亦泛其流。
耿耿不寐,如有隐忧。
微我无酒,以敖以游。
我心匪鉴,不可以茹。
亦有兄弟,不可以据。
……
当年,父亲告知我名字“敖”的由来,没想到后来真的泛舟水上,有兄弟却不可以依靠。”
说完,看向贾琮,又道:
“贾七郎猜到我是谁了吧?”
贾琮在他说出“贾敖”时,便猜了个七七八八,不过,这等事,岂是你说是谁便是谁的。
事关贾家阖族安危,岂能轻易相认。
万一外面有知情人,派个探子进来冒充,岂不是引狼入室。
见贾琮沉思不语,素雪道:
“林姐姐,这几句诗是何意?”
林黛玉对“姐姐”这个称呼还不习惯,素雪明明比自己大的,可此刻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说道:
“这几句诗出自《诗经》·柏舟。
自古以来,诗书簪缨之家给孩子取名时,常讲究男《诗经》;女《楚辞》。
这位自称贾敖的人,其父以《诗经》·柏舟为其取名,可见他出身不凡,
且,其父很是重视他。
这几句诗的意思是:
柏木船儿荡悠悠,河中水波漫漫流。
心中不安难入眠,深深忧愁在心头。
并非无解愁之酒,只想放舟去邀游。
我心并非青铜镜,不能一照都留影。
也有长兄与小弟,不料兄弟难依靠。
……”
那人听闻,惊讶的看着林黛玉,道:
“丫头竟如此不凡,汝父是谁?”
林黛玉心中本也有所猜测,毕竟他自称姓贾,文字辈。先前对梨香院也极其熟悉。
但见贾琮不语,不相认,便也不开口,小傲娇的扬起下巴。
贾琮道: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身份?”
那人道:
“长兄,也就是你父亲,就在隔壁府里,还有二哥。
听闻四妹也住在你府里。
请来一见便知。
不过,长兄、二哥的性子还是别见了,一旦我还活着的消息走漏出去,怕是给贾家招来大祸。”
贾琮疑惑道:
“四妹?”
贾敖奇道:
“就是敏妹妹,你不知道她行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