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花看了看李元之的屋子。
全套二手旧家具，床、桌椅、衣架、外加一个装衣物细软的大木箱。
比起家徒四壁，也只是好那么一点点。
姜小花忽然良心发现。
李元之这个凤凰落到她这个架子上来，是不是有点太惨了？
掰着指头算一算，算上这个月的，她已经欠下李元之两个月的工钱。
到京城之前，姜小花给李元之发过一次工钱。
数额，一吊钱。
等到了京城，各种花钱的事一桩接一桩。
再加上开店需要准备的周转资金越多越好。
李元之主动提出，暂时不用给他发工钱。
反正他日常也没有其他用钱的地方。
就让姜小花先攒着，等以后开铺子有钱了再发给他。
想到这些，姜小花不由叹了口气。
心想，等李元之回来，胭脂作坊那边的事也差不多落定了。
她手头还是有些余钱的。
年节在即，无论如何还是应该给李元之涨涨工钱，补发两个月的份。
姜小花转身正要出去，手肘碰掉了桌子边缘的一本书。
她急忙伸手去接，赶在书册掉在地上时凌空接住。
姜小花笑着松了口气，正要把书放回去，就看见翻开的书页间露出一张纸。
白纸黑字，分外醒目：
出世，入世。
出仕，入仕。
姜小花看的怔住。
虽然知道未经允许偷看别人写的东西不对。
但看都看见了，她还是拿起来细细打量。
字体遒劲有力，每一条笔画都几乎力透纸背。
看似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传达出了写字之人内心的挣扎。
原来，李元之并没有自暴自弃，可能他只是有些事没有想通而已。
姜小花原地站了片刻，默默地把纸张夹回原处。
她不知是怎么走出李元之房间的。
心情莫名地有些沉闷，又有些轻松。
也许是因为与李元之相处的太久的关系。
她竟然将他同那四个孩子一样，自然而然地当作是一家人。
甚至忘了他并不属于这里，总有一天会离开。
冬日早晨的阳光照下来，今天是个好天气。
姜小花仰头看着天空，脸上露出释然的笑意。
想那么多做什么？
今天还有许多事等着她去做呢。
姜小花给红豆包、乌龙、大青喂了食水。
然后又把几个卧房、灶房打扫了一遍。
因为平时都弄得很干净，打扫起来并不会花费多少时间。
姜小花最后套上骡子车，拍拍乌龙、红豆包的头，“你们俩好好看家。”
“等我回来给你们带好吃的。”
乌龙傲气地从姜小花身边走过，毛茸茸的尾巴拍打她一下，表示知道了。
红豆包则是蹦蹦跳跳，手舞足蹈，像是在说话。
姜小花锁了大门，驾着骡子车直奔城西。
胭脂作坊是江远衡母亲盛氏在京城的产业。
地方距离西城门并不远，出了城不用上官道，骡子车走一顿饭的功夫就到了。
姜小花今日还是第一次过来，远远看见一座院子。
她顿时明白江远衡所说“那地方好认，你看见就知道了”，是什么意思。
因为这院子砌着高高的砖墙，每一块都是上好的青砖。
古时候青砖是比较贵的建筑材料。
沿途过来看到的民居大都是土木结构。
像这样用全部青砖砌成院墙的，绝对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姜小花停好了车，上前叩门。
来应门的是个络腮胡中年壮汉，“你找哪位？”
姜小花按之前与江远衡商议的说辞，“我姓姜，生姜的姜。”
“与江远衡江公子约好了今日过来。”
络腮胡壮汉愣了一下，急忙将门扇开大，“原来是新东家啊，快请进。”
姜小花笑说，“我与盛夫人未正式签下契约。”
“还不算是这里的东家，你叫我姜娘子就是了。”
姜小花迈步进去，壮汉马上就把大门给关上了。
他一边笑着解释，“随手关门，外人勿入，作坊里的规矩，从第一天就是这样。”
“因为咱们作坊仓库里有不少值钱的材料。”
“一怕招贼，二怕竞争对手混进来，给成品颜值里面加东西。”
姜小花赞同，“脸上擦的东西，与嘴里吃的东西一样。”
“都要格外仔细，保证安全才好。”
看到李元之半新不旧的单衣袍子。
络腮胡壮汉连连应是，又想起来还没自我介绍，“我是吴刚。”
“姜娘子叫我老吴就行。”
姜小花有些惊讶，“你就是吴师傅？”
她已经从江远衡那了解过作坊的所有人员安排。
吴刚，别看只是人到中年，却是有着二十多年经验的制胭脂大师傅。
因为他是家传的手艺，从还不会走路时就开始学做胭脂了。
可惜他自家的胭脂因为经营不善没落了。
他才接受了盛夫人的挖掘，成了这家胭脂作坊头把交椅的大师傅。
主管胭脂调配、品控。
再加上嫦娥仙子的月宫里也有个砍桂树的吴刚。
姜小花对这个名字印象最为深刻。
可要不是吴刚自我介绍。
一般人很难将习惯做精细活的胭脂师傅，与眼前这位络腮胡壮汉联系在一起。
姜小花反省了一下自己不该以貌取人，笑着说，“吴先生可否带我到处参观一下？”
吴刚满口答应，“江公子最近隔三差五就来。”
“他已经安排好了，让我们全听姜娘子的。”
“除了老周的娘子病了，他今天请假没来，其他人都在。”
他往前走去，做了个请的手势，“姜娘子这边请。”
姜小花跟随吴刚由外向内的一处一处参观。
前院是做第一道粗活的。
譬如筛选、晾晒、淘洗原料等等。
院子作为晾晒场，周围两边是大大的厂房。
吴刚带姜小花走进去，因为已经停工了，只有几个工人正在打扫。
众人看见姜小花，都暂停了手里的活。
姜小花笑着说，“你们忙你们的，我就是随便看看。”
吴刚挥挥手示意大家继续。
姜小花发现这厂房里面接有水管，另一头还有排水管道。
古代的作坊也有这样完整的上下水系统，她倒是有些意外。
“这清水是从何而来？”
“污水又是往哪儿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