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花单手掐腰与四个崽子对视，一副“无论你们说啥我都不怕”的架势。
四小只交换了一下视线。
刘明摇头晃脑，“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有所思即有所见。”
刘光面无表情：“你能把别人错认成李先生，还那么高兴，笑的跟朵花似的。”
小苗苗甜笑着补充，“自从李先生走后，娘亲就总是发呆。”
刘勇迟疑了一下，在弟弟妹妹们的催促下，做出了最后的结论：
“所以，娘应该是惦记人家李先生。”
“啥、啥叫我惦记……”姜小花有些气急败坏，“我怎么就惦记李元之了？”
刘明认真解释，“所谓的惦记，就如诗经所言。”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刘勇颔首，“反过来说，有匪君子，淑女好逑，这也是人之常情。”
姜小花扶额，感觉有些眩晕，“你们好啊，一人一句，还给我拽上文了是吧？”
“这就是我送你们去学堂，学到的本事？”
刘光皱着眉，看上去有些不耐烦。
但他说出的话却十分贴心，“咱们是自家人，你要是真惦记人家李先生，在我们面前就别害羞了。”
“我们虽然对李先生真心敬服，但胳膊肘肯定要往里面拐。”
“帮着你拿下李先生，应该不是太困难的事儿。”
姜小花愕然，下巴差点掉下去。
她上辈子总听战友们说，带孩子有多考验脾气，给孩子讲道理有多么升血压。
她本来只当搞笑段子听，哈哈一笑之后还不以为然呢。
此时此刻，她才终于亲身体验到了。
即将被自家崽子噎死、气死是什么感觉。
而且她这边一来就是四个！
四个小家伙相互打配合，层层递进，加起来的杀伤力绝对大于一乘以四！
姜小花内心反复默念，我是民主家长，现代文明人。
不能捂嘴一言堂，更不能家暴孩子……
她感觉情绪控制住了，重新试图以理服人，“我真的没这个想法。”
“我现在忙着开店都忙不过来呢，哪有这个心思？”
“况且，”姜小花咧齿一笑，“为娘这个人你们又不是不了解。”
“我向来都喜欢主动出击，做事从来不拖拖拉拉的。”
“我要是真惦记他，我早就自己出手给他拿下了。”
“用得着你们几个小孩儿帮忙么？”
她说罢，笑容里带着七分镇定，三分不屑地挥一挥衣袖，转身朝正屋走去。
只见姜小花背影不慌不忙，步履平稳大气。
颇有种世外高人“凡尘俗世不能乱我心”的超脱气场。
四个小豆丁站在院子里面面相觑。
难道真是想多了？
然而他们没看见，姜小花进了屋里，超脱凡俗的身姿立刻垮塌。
她慌乱地来回踱步，自言自语，“我惦记什么了？”
“他一个落难贵公子，我是那种趁人之危的人吗？”
“呵呵，还有所思有所见，我是那种恋爱脑吗！对！”
“小孩子的胡言乱语，不可信，不可信！”
姜小花逐渐镇定下来，做贼似地转身贴近门帘，侧耳向外面偷听。
院子里。
四个小豆丁围成一圈，进行了严肃的讨论。
刘光拧眉道，“我看她说的，也不像是装的。”
“难道真是咱们想太多，会错意了。”
刘明看的书多，理论经验十足，“大人都喜欢口是心非。”
“要不然就不会写出那么多诗了。”
他顿了顿，看向大家，“还有，娘也可能是顾虑着咱们。”
“所以不肯面对自己对李先生的心思。”
刘勇沉吟道，“我最近看娘总是失神，今日竟然还认错了人。”
“我真的很担心，像这样下去，她会不会像说书先生讲的那样，相思成疾啊。”
四小只对望一眼，都很忧虑。
小苗苗已经红了眼圈，“我不要娘亲相思成疾！”
刘光说，“那就想个办法，让她正视自己的内心！”
刘勇思索了片刻，举手示意弟弟妹妹靠近过来。
“我是这么想的，最近咱们就……”
“然后，等李先生回来，还可以……”
“总之……务必……”
姜小花在屋里保持弯腰侧头的姿势，贴着帘子听了许久。
她腰都酸了，奈何门帘太厚，她什么都没听见。
听到孩子们的脚步声靠近。
姜小花急忙弹起来，飞快地窜到桌子旁边。
小苗苗第一个跑进来，就看见娘亲坐在那，正在剥桔子。
小姑娘张开双手，扑到姜小花膝盖上抱住，小脸贴贴。
“娘亲~~”
姜小花失笑，放下橘子，抬手抚了抚小闺女汗湿的鬓角。
“怎么了，大冷天的在外面还出汗了。”
小苗苗伏在姜小花腿上摇摇头，“没事，就是急的。”
“急的？”姜小花疑惑。
刘明冷静地打圆场，“苗苗就是口渴，急着跑回来喝水。”
“哦。”姜小花应了声，才想起自己没把炭炉的封门打开。
她起身拉开封门，又把一壶水烧上。
好在桌上的保温壶里还有些热水。
刘光倒了半碗，“苗苗，你不是渴了吗，快喝吧。”
他说着，包含暗示地眨眨眼，“天气干燥，多喝点水对身体好。”
小苗苗有些为难地看了眼二哥。
尽管她并不口渴，但还是接过来喝了。
她心想，李先生说的没错，做人不要总是说谎。
因为制造了一个谎言，就要用许多个谎言来找补。
真是太费劲了！
姜小花给炉子里加了两块炭，重新坐下，把剥好的橘子递给小苗苗。
“口渴了吃橘子也好。”
小苗苗打了个饱嗝，把空碗翻过来给大家看。
“苗苗已经喝饱了，不用吃了。”
确切的是，实在吃不下了。
红豆包和乌龙一起挤到姜小花面前，两双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橘子。
姜小花笑着把橘子瓤掰开，一只宠兽分一半。
“红豆包还罢了，连乌龙都开始吃橘子了。”
“真是越来越像人了。”
又过了两日，李元之还是要无音讯。
姜小花早起送了四小只出门上学，自己先扫了一遍院子。
扫到李元之住的西屋门口时，她看了一会儿，不知不觉就推门走了进去。
李元之的房间窗明几净，简单而整洁。
一眼就能看清楚所有东西。
比起刚逃荒时，他桌上多了文房四宝、一摞书。
床边的架子上挂着几件衣服。
姜小花依次看过去，笑着喃喃道，“比起他从前过的日子。”
“他跟着我以后，都是从未体验过的苦日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