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花环顾四周，笑说，“这地方的确不错。”
她看向宋娥，“你特地约在这儿，是有什么事非得派我出手吗？”
宋娥也笑了，“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
“不过派你出手可不敢当。”
两人如今关系熟络，早就以“你我”相称，宋娥说话也就不绕圈子。
直言道，“只是烦请姜老板亲自出面。”
“找机会去见一见那铺子的主人。”
“铺子的主人？”姜小花诧异道，“难道不是惠远杂货铺的老板？”
宋娥叹了口气，“这事儿怪我，之前没调查清楚。”
“昨日我才知道，这铺子房契上的名字另有其人。”
“杂货铺的老板只是个帮主家做事的，主家信任他，卖铺面前期商谈事宜全权交给他在台前应付。”
“可真正要不要签字画押，决定权还在那真正的房主身上。”
姜小花明白了，“你是说，这桩买卖迟迟没定下来。”
“关键还在那幕后的房主？”
“对。”宋娥颔首，有些愁闷道，“我已经跟杂货铺老板聊过。”
“可他只是跟我打太极，百般推脱着不肯带我去见房主。”
她又露出几分笑意，说，“不过，我已经打听到了。”
宋娥掏出一张纸条，展开铺在桌上，推到姜小花面前。
“这是那位的住址。”
姜小花低头看去，“麒麟巷？”
她想到了同样住在此处的江远衡，问，“这地方住的都是读书人吧？”
宋娥意味深长说，“不只是读书人。”
“还得是有钱的读书人。”
江家一直希望改变行商起家的烙印。
所以从江远衡祖父那一代就开始花重金请名师、建家塾，送子弟读书。
到了江远衡这一代，江府更是致力与文人墨客结交。
譬如安置在京城的这处宅院，就专门选在麒麟巷。
麒麟巷，相传历史上出过一位惊才绝艳的麒麟才子，故而得名。
历朝历代有许多文人雅士聚居此地。
本朝还有不少朝廷文官也住在这儿。
麒麟巷自然就成了京城文化氛围最为浓厚、周遭环境也最为风雅之地。
参考孟母三迁的典故，有很多人都愿意迁居于此。
麒麟巷的地价也就跟着水涨船高，没钱的人自然无法住进这里。
姜小花沉吟道，“既然这位房主不缺钱，很可能又是个文人。”
“若他不想卖给我，那还真有些不好搞定。”
宋娥说，“看上这铺子的人可不少。”
“据说所知，我们牙行除了我，已经有三个掮客在暗中行动了。”
“毕竟机会难得，大家都想拔得这个头筹。”
姜小花蹙眉，“所以这事儿拖不得，咱们还得自己另想法子。”
宋娥肃色道，“正是如此。”
姜小花喝着茶思索了一会儿，起身走到屏风外看了看。
确认不会有人听见，她才返回来坐下，低声问：“如果，我是说如果。”
“咱们俩自己与房主谈妥，拿下了这桩买卖。”
“如果越过牙行，直接与房主签下买卖契约，算不算是你坏了行规？”
宋娥何等聪慧，马上就明白了姜小花想表达的意思。
她不假思索道，“如果这事儿是我办成的。”
“传出去就算坏了牙行的规矩，不但会被逐出现在这家牙行，以后也没有哪一家牙行会请我做事。不过……”
宋娥顿了顿，眼睛望着姜小花，浮现出狡黠的笑意。
“如果是买家自己找到了卖家，双方达成了契约。”
“官府既然规定了买卖自由，这事儿谁也干涉不得。”
“传出去了，顶多只能算我办事不利，还不至于砸了饭碗。”
姜小花收起了桌上写着住址的纸条。
她抬眸与宋娥对视，了然而笑，“我身为意向买家，自己想法子找到了卖家。”
“然后与卖家见面，商谈购买铺面之事。”
“前因后果，所有的过程，宋娘子一概不知情。”
宋娥微笑不语。
今日她来这儿见姜小花，心里早有了万全的准备。
一则，这家茶行消费较为昂贵，其他掮客不会选在这儿见客人。
二则，就算被人撞见，左右无凭无据，来日她只需坚持不认便可。
正事已经谈完了。
两个女人的状态都松弛下来。
姜小花说，“今日这些茶水点心，应该挺贵的吧？”
宋娥笑道，“所以咱们多续两壶茶，把点心吃完再走！”
姜小花毫不客气地拿起一块椰丝卷。
“嗯！好吃，这家店有点东西啊。”
“那是。”宋娥为她斟茶，“他家店的茶点都是自己做的。”
“尤其这个茶干，配茶极好，你也试试。”
两人吃喝畅谈，笑声爽朗。
宋娥自始至终没有提自己佣金的事。
两人尽兴后，起身下楼，姜小花叫一个经过的伙计结账。
伙计回忆了一下，笑着说，“是二楼靠窗户，两位娘子那桌吧？”
姜小花点头，“是。”
伙计朝宋娥举手示意，“这位娘子下单子时，已经提前结过账了。”
伙计说完就走开了。
姜小花转向宋娥，“本来就为了我的事，怎么能让你破费呢。”
宋娥却浑不在意，浅笑说，“我都说了，是我愿意为姜娘子做事。”
“这点茶钱只当是姐妹相聚，不必计较。”
宋娥说这些话时眼神诚恳。
因为她所说所想的确全然发自内心。
之前在牙行，是姜小花在人群中选定了她。
顺势将她拯救出了不被认可的泥潭。
也许姜小花并不知道，她那个时候的选择，对宋娥有多么重大的意义。
但宋娥以“在一天之内成交一处宅院”的记录，震惊了许多同行。
从此她终于赢得了牙行几位掌柜的尊重，得以在众多男掮客之间昂首挺胸。
姜小花注视了宋娥片刻。
她内心一个还是雏形的想法已然明晰起来。
走出茶楼，到了街上。
临别前，姜小花郑重道，“你前后帮的忙，出的力我都记在心里。”
“无论此事能否达成，事后，我都不会亏待了你。”
宋娥了解姜小花的性子，也不作伪推脱。
“我自然盼望你心愿达成。”
“若是不成，左不过我另外帮你找下一家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