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倨后恭,必有异常。
渡星河面上不显,唇畔还扬了两分笑色,请他进屋。
果然是五行宗待客最好的厢房,屋内人一起身,灯火自亮。
这些对修士来说,都是不值一提的外物,云永逸坐下的同时亦在暗中打量渡星河——纵然哥哥再三提醒,他也没能从这金丹女修身上看出有何值得哥哥留意之处。
“说吧。”
渡星河在他面前坐下。
这没多敬重的随意态度,让云永逸有些不高兴地想,也许这女修唯一的奇异之处,就是对待前辈的轻慢态度吧!真是的!
不同境界的修士之间有“境界压制”一说,这与谄媚权势地位不同,是本能为之。
但这些对日日浸淫在应苍帝威压下的渡星河来说都没用。
不仅习惯了,还嫌太过轻松。
“云前辈夜半来访,难道是想和我坐上一宿?”见云永逸发怔,渡星河毫不客气地打断:“若真如此,我还得为明日闯秘境积攒精神,恕不奉陪了。”
“慢着!”
回过神来的云永逸叫住她,险些没绷住脸。
他居然被一个金丹这么不客气地对待!
她怎么敢的?
偏偏……他拿她没办法!
别说是他,连他师尊,堂堂五行宗的一宗之主,也只能允她入宗门禁地。
“是我一时走神,还请星河道友见谅。”
渡星河才要起身的动作一滞,向他投来一瞥,算是同意了继续听他说。
即使是在同等境界,云永逸也很少见到这么傲慢的人。
应苍帝当时说得含糊——以他的实力,根本不会在意五行宗是何态度,他只要结果。而渡星河来到五行宗后,更是明白,这些人分明跟陛下不熟,不想把自家炬级秘境开放给外人。
陛下既无拿得出手的恩德可言,渡星河能仗的只有威了。
她只得把架子摆足,才不堕了陛下的威风,使五行宗的人将她看轻。
好在,渡星河对此格外擅长。
“白日里曾跟星河道友说过,我们五行宗的炬级秘境一座由宁慧道长从外面找回来的一座上古遗府,府中分内院外院,留阳池就在内院之中。”
云永逸观察了一下渡星河的神色,将她归类为出自某个修仙世家,金尊玉贵地娇养出的千金——有长辈在前开路,自不识世情险恶,才养得一身天真傲气。
也好。
涉世未深,才能轻易哄骗了去。
云永逸压下轻微的良心不安,道:“我上次入秘境只在外院修炼,出来后才知错过内院更多的仙缘,好不容易求得宗主允我再入留阳池,定不能让别人拖了后腿,既然你要和我一起去,那你就得跟牢我,听我吩咐……不是说要当我的随从,只是我的境界比你高,在秘境中充作领头的,出了秘境,你我便只是萍水相逢的道友。在秘境内,只要该你拿的,哪怕是我宗门长老留在内院的宝贝,你都尽可拿走。”
哥哥只说要将她诱入内院。
至于所图为何,并没有跟他说。
“你是前辈又是五行宗的弟子,只要不有害于我,进入留阳池后自然听你的。”
渡星河应了下来,却是左耳进右耳出。
她从不吝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别人,再多的承诺抵不过一次杀人夺宝。只是他既以此为饵,她便听下去,看看他到底想说什么。
见她答应得痛快,云永逸面色又柔和了三分。
“留阳池的秘境危险,是依然生活在里面的遗府仆役怪异。”
“任何一个生灵踏入秘境中,都会被他们攻击。”
据云永逸所说,府中仆役的实力不一。
既有能轻易击杀的小怪,也有极有难缠之辈,且数量众多,内院的仆役又比外院的更加强大。
“这是留阳池的结构图。”
他袖中一动,一张纸便被他放在桌上:“内院里没画的地方,至今没人进去过,还有待探究。”
如云永逸所说,外院的图纸描画得格外详细。
在外院之中,最为清晰的是屏门、影璧和倒座房。
“进入遗府里第一个见到的,是门房的门丁。拿不出登门的请帖来,它就会攻击你……进秘境的哪来的请帖?它们也不是真正的活人,杀了便是,不到半天又会聚魂成形,杀之不尽,但不杀它就过不了门房,麻烦得很。”
“再往里些,这里有三十个杂役。”
云永逸看了过来:“遗府内灵气浓郁,处处是宝贝。只要把杂役清扫掉,就能在里面暂时安心修炼,吸收灵气。”
“听着是个很不错的修炼地点,为何会成为禁地?”
在其他宗门,在自家宗门里的秘境就属于私人可循环资源。
就数九阳宗上的秘境,渡星河的前师兄师妹就进去过不少次,总比去别处闯荡安全。
云永逸一顿,脑海里却再顿响起兄长的声音——
“如实告诉她,不然她不会相信你的。”
渡星河妙目淡扫,只见他神色凝重,道:“留阳池曾经的确只是我宗弟子修炼的秘境,只要是表现得好的内门弟子,都能进去一趟,由师兄师姐护着在最外层的门房里打坐修炼,吸取灵气。”
“直至宗门内发现,有从遗府中活着出来的弟子,芯子被遗府中的邪崇更换掉了。”
听见此言,渡星河也不禁一惊:“怎会?”
秘境里有吃人的妖兽和邪崇不奇怪,许多秘境之所以散落在平云大陆的各处,被认定为上古修士在飞升之前留在人间之物,残留在其中的丁点伟力已够后人受用不尽,例如当年在极地秘境中,被渡星河发现的麒麟蛋。
危险与机并行,里面亦有许多选错岔路而丧命的修士。
可被秘境里的邪崇取而代之,却闻所未闻。
活人是不能在秘境中久待的。
而秘境中的活物,又和修士定下契约才能被带出,其中多为灵兽。
“宗主将其抓住拷问,那弟子死不开口,直至宗主动用搜魂之法,他当场就瘪了下去。”
“瘪下去?”
云永逸颔首:“好像一个装水的皮袋子破了洞,只余下一层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