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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命中注定的草根家庭也注定他只能靠自己

两年后的一个中午,临近吃饭时间。

杜军一边整理着生产计划,一边扭头看着穆青问:“穆青,分房结果公布了,就贴在厂门口,你不去看看?”

穆青放下手中的生产进度表,抬头看着杜军:“你去看了?怎么样?”杜军笑笑没说话,继续着手里的活儿。

“看有什么用,又不会有我!”穆青像是自言自语,也像是在说给杜军听。

王经理走进来,向杜军点点头:“恭喜你呀,榜上有名,分到一套房子。”

杜军赶紧站起来说:“谢谢王经理!”王经理过来拍了拍穆青的肩膀,点点头,走去自己的办公室。

穆青知道自己肯定没戏,否则王经理不会只恭喜杜军。

胡经理两年前调去工会任副主席后,生产部一直缺一名主管后道工序的副经理。只靠穆青一个人顶着,所以穆青的事情就很多。

穆青知道,胡经理是不愿意离开生产部的。

工厂里生产、技术、销售等主要部门被领导重视,待遇好于后勤、工会等辅助部门,晋升机会也多。

胡经理的离开让穆青很无奈,这和他与世无争的心愿相违背。

这次分房,就是任工会副主席的胡经理主持制定方案,所以穆青不在分房之列也在情理之中。

即使他条件是够的,也不敢去找胡经理理论。

本次分房,其中有一条,是专门针对他们这些大专以上毕业生的。

来工厂工作满五年,已经结婚,没房,工作成绩突出者,可以申请住房。

穆青想,工作成绩突出自己应该怎么讲?

去跟胡经理讲,自己已经完全取代了胡经理在生产部的工作吗?这是在往人家伤口上撒盐,不能这样做。

分不到房就分不到吧,本来就是僧多粥少,很多符合条件的都会分不到。

很多工厂已经明文规定不再搞福利分房,所以这次大家心里都明白,恐怕是最后一次福利分房了。

以后只能花钱去买商品房,这是大趋势。

有住房需求的职工,都想搭上这最后的末班车,所以符合条件申请的人员很多,估计有一半都分不到的,也不会是穆青自己。

为什么非要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还是与世无争,顺其自然吧。

只是要跟新婚妻子多费一些口舌,好在妻子贤惠,通情达理。

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末,穆青出生在北方三线城市一个普通家庭。

父母都是国企工人,没什么文化,靠一份死工资度日。

他家住在离市中心不是很远的一条老街上,是父母单位分的房子。虽然破旧而且也不是很大,但是勉强够住。

穆青还有一个弟弟,叫穆阳,兄弟两个相差不到两岁。

穆青父亲年轻时在工厂积极上进,希望能入党提干,然而这种积极上进却用错了地方。

不是积极钻研业务或踏实工作,而是积极参加文革运动,得到当时革委会的青睐。

他很想当官,只有当官才能成为人上人。所以在文革运动中尽力表现,然而文革后这类人注定不会被重用,因此也就与入党提干基本无缘。

母亲的性格基本逆来顺受,几乎什么事情都是父亲做主。

父亲小学没毕业,爱面子,脾气暴躁。还爱喝酒,每天都要喝二两,很多时候会喝醉。自己不得志,就希望孩子们能有出息。

刚刚改革开放那会儿,恢复高考,提高了知识分子待遇,知识分子得到重用。

穆青父亲就希望两个孩子能好好读书,逢人便讲怎么重视孩子教育。

其实并不知道怎么管教孩子,把想当官的心态无意中拿到了家里,在老婆孩子面前他就是“官”,但却不是一个爱民如子的“好官”。

动辄打骂,尤其喝完酒,任由自己的情绪爆发,手下就不知道轻重,有时候也会动手打母亲。

很小的时候,父亲酒后看穆青作业,大骂作业有错误。

穆青分辩,被父亲连抽几个耳光,被打的嘴角淌血,母亲阻拦也被打。

每次打骂过后,父亲都会义正词严地告诉穆青:“打你是为你好,让你长记性。不用不服,将来你会感谢我!”

那时穆青已经明辨是非,对此根本就不认同,但不敢说出来。

穆青能感觉到,每次父亲生气发火,其实都是在拿他们两兄弟出气。

很小的事情就能惹得父亲大发雷霆,他们两兄弟其实就是父亲情绪宣泄的出气筒,尤其父亲工作不顺心时就更明显。

他觉得父亲骨子里是自私的。

父亲的面子神圣不可侵犯,口头禅“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认为父子就像君臣一样,儿子必须无条件服从,“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

这类话,一直都是父亲拿来炫耀的资本,周围很多人不知道这类话。

父亲自认为比别人懂的多,道理也比别人知道的更多,经常摆出一副看穿世事的样子进行说教。

对兄弟俩的管教基本就是由着性子来,高兴和不高兴时都会打骂,只是轻重不同。

在穆青小时候的记忆里,父亲很少有高兴的时候。即使春节除夕晚上,父亲也会因为一件很小的事情发脾气。

他觉得父亲是有意的,没事找事,但不敢讲。

几乎年年如此,以至于穆青很怕过春节,每年春节他都格外小心翼翼,即使这样也免不了挨一顿骂。

在穆青看来,父亲永远要在他们面前保持一种威严。父亲自认为必须有的威严,打骂不过是这种威严的体现。

他们兄弟俩也只不过是父亲的一件私有物品,而不是一个孩子或一个人,就像一个手电筒或一只吃饭的碗。

父亲生气的时候,会把手电筒恶狠狠的摔在地上,把一只不值钱的碗摔碎,以解心头之恨。

类似打骂的事情多了,穆青早就不再分辩。父亲说什么就是什么,不再当面顶撞。所有的事情学会了埋藏在心里,不愿与人交流,慢慢就养成了这样的习惯。

有事也不愿意再跟父母讲,讲了也没用,父母根本就不会站在他的角度考虑问题。

父亲永远是正确的,永远都要按他的意愿去做,如果争辩就免不了一顿打骂。

父亲常说的一句话:“我吃的咸盐比你吃过的饭都多!”所以对穆青的争辩基本是不屑一顾。

回家后除了吃饭,穆青基本就是猫在自己的房间,看书或写一些谁都看不懂的东西,后来他把这些东西叫做诗。

吃饭时父亲问什么就答什么,也不会多说。对此,父亲反而认为自己管教有方——孩子放下碗筷就知道进屋学习。

高中以后,穆青很少再和父母交流。他和父亲之间相处方式,就是淡然处之。

除了必须讲的礼貌用语,基本什么都不会主动讲;对于父亲的一些询问或关心,尽可能轻描淡写的应付,能少说尽量少说;

对于父亲的说教,不会接茬,但也不会表现出不耐烦,只是淡然的听着,不发表任何意见;

有时父亲会逼迫他必须表态,就会很简短地对父亲的说教予以肯定。

为了不给父亲说教、打骂的机会,穆青尽量每天很晚才会回家。宁可在学校晚自习或踢球,甚至到处闲逛,就像一个流浪汉。

星期天休息也很少在家,或去图书馆,或跟同学一起出去玩儿,或干脆报一个书法班,星期天就去学书法,高三以后就是闷头看书。

父亲很多次试着坐下来,想跟他长篇大论说教一番,都因穆青的淡然而无趣离开。

慢慢的父亲心里知道,小时候的打骂这时已经不起作用。他的任何说教以及生气,都好像掉进了流沙,激不起任何浪花,也很难再寻见。

兄弟穆阳与穆青完全不同。穆阳这个名字因为与“牧羊”谐音,就有了一个外号——“放羊的”。

老师和同学几乎都这样叫他,带有一种讽刺的意味,但他根本就不在乎。

他从小就不爱学习,上课坐不住,每天就和一些不爱学习的同学疯玩。逃课、惹事生非、打架斗殴,为此没少挨打,但根本不管用。

老师和同学认为穆阳跟放羊差不多,自己根本就管不住自己。

由着性子来,很多时候只是被自己的欲望驱使,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在他身上理性的一面很难见到。

长大一些后,穆阳为了少挨打就学会撒谎。

回来晚了,就是学校有事或去同学家做作业。星期天休息,要去给同学或老师帮点忙。

诸如此类,其实没一次是干正经事。时间长了也就养成了撒谎的习惯,瞎话张嘴就来。

混到初中毕业,没有哪所高中愿意要穆阳。也就不再上学,成了社会青年。在社会上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鬼混,父母除了打骂也没什么好办法。

打骂不但没使穆阳回头,反而干脆不回家。有时回家,基本也是要钱。没钱给他就偷,偷父母的,有时也偷穆青积攒的零花钱。

父亲骂他,就会跟父亲面对面争吵。小时候父亲动手打不敢还手,也打不过。长大以后,父亲的蛮横就使不出去了。

虽然不会打父亲,但至少也会推搡招架。父亲的威严在穆阳这里根本彻底崩塌,父亲拿他毫无办法。

一个偶然机会,街道征兵,父母希望他能去当兵。

征兵要求高中毕业,父母就四处求爷爷告奶奶,希望能给他办一张高中毕业证,但四处碰壁。

后来和父亲比较要好的一名工友,穆青兄弟俩叫他顾叔,就住在穆家前面的楼里。说是能帮忙办,但要花一笔钱,父亲就把钱和穆阳的照片给了顾叔。

没多久,顾叔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一张毕业证,也不知道真假。穆阳顺利参军入伍,为此父母都长出了一口气。

这样的家庭基本谈不上什么有用的人脉关系,有几个穷亲戚都在乡下,日子过得还不如他家。

几个穷工友,比如顾叔这样的,跟穆青父母差不多,都是生活在城市底层的人。

更谈不上富贵,穆青曾有过几个家庭富贵的同学,而且其中一个还和他比较要好。相处时间长了,自己明白应该不是一路人,随着年龄的增长,也就渐行渐远。

更没有想过,为将来他们能帮自己去巴结这类同学。

在北方的这个三线城市里,当时说话办事一般都需要找人、需要讲人情,而穆青这样的家庭注定不会有“贵人”相助,穆青本人也不知道怎么去结交“贵人”。

父母当然也没给兄弟两个积攒下有用的人脉关系,言传身教也并非八面玲珑结交权贵。

也许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穆青弱小的心灵,朦胧中知道自己没办法跟别人相比。

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曾回忆那时去过同学家,能感受到同学家里的温暖,父母与孩子间的融洽。

他觉得,那种家庭可以为孩子遮风挡雨,而那时他自己就如草芥,骨子里是自卑的。

从小到大,穆青的学习成绩一直都是中等水平。他知道自己不聪明,但应该属于那种很用功而且比较执着的一类人。

住在他家前面楼里的顾叔,站在自家的寝室就能看到穆青房间的窗。

高三时,一次顾叔来家做客,跟父亲讲:“你家穆青一定可以考上大学。”父亲问他为什么?

顾叔说:“我也是无意中发现的,无论我多晚睡觉,睡前,都能看到穆青房间里亮着灯。无论我多早起床,也一样看到穆青房间亮着灯。这孩子没有什么不良嗜好,这么起早贪黑的读书,考不上大学才怪!”

在高考这样相对公平的考试中,顾叔以及穆青这样的家庭信奉努力的重要。信奉只要多付出努力,就一定会有一个好的结果。

殊不知这也是一种竞争,而非与世无争。只是这种竞争相对公平,这是当时穆青没有意识到的。

高考前的努力,在当时的穆青看来,那只是自己在跟自己较劲,并非是在跟别人竞争。

他只想战胜自己,只要把以前不会、似懂非懂的知识都弄明白,把以前还没背下来的知识点,都背下来,晚睡早起甚至一夜不睡也是应该的。

他不想偷懒,怕高考后会后悔,也不知道考不上大学自己该怎么办。

穆青觉得自己家里没有能力求人办事,没人脉,也没钱。即使有,他也不愿意去求父母,帮自己找工作或做买卖。

自己近视眼,也不可能参军入伍。他没有别的出路,只能孤注一掷考大学。

至于是否能够战胜别人从来都没想过,他的初衷只是战胜自己,只是希望自己能逐渐提高。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穆青都是这样的思维方式——注意力只集中在跟自我的斗争中,只想战胜自己,基本忽略自己的主观努力与外界的联系。

这样做,是否会与他自己与世无争的心愿相违背,穆青也从来都没有认真想过。等他真正意识到,并且真正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已是时过境迁。

穆青家里从来都没有过大学生,他是第一个。所以在穆青估分填报志愿时,家里亲戚没人能给他提供有用参考。

那时候企业管理算一个热门,他父亲不知道听谁讲,这个专业毕业后就能当官,所以要求他必须报这个专业。

对此,穆青根本就是嗤之以鼻,但没有表现出来,也没有反驳。只是告诉父亲企业管理是文科招生,他高考是理科。

父亲听后,也只能悻悻然离开,不再坚持。

高考填报志愿前,穆青专门去请教了中学老师,希望报考的专业能与政治经济学有关,可他估的分数让他并没有太多的选择。

当年这所本地学校有一个专业叫做“工业企业管理工程”,是理科招生,估计他的分数可以去。

老师大体给穆青介绍了企业管理专业的课程。一部分会是经济学方面的内容,他就决定去报这所学校。

不是他父亲讲的,为了当官,而只是对这方面的课程感兴趣。将来能干什么他并不知道,但他推测,一定不可能毕业就可以当官。

穆青父亲知道他报考的专业后,笑的合不拢嘴,觉得穆青还是比较听话的孩子。

心里想,当父母的怎么可能会害孩子,孩子听话就会少走弯路,穆青报这个专业就是听了自己的话。

穆青报到上学后,才知道这个专业为什么理科招生。原来这个专业名称就叫“企业管理”,一直是文科招生。

后来改名为“工业企业管理工程”,是专门针对工业企业的,偏理工科内容。因为前几届文科生,对理工科内容学习相对吃力,所以穆青这一届开始理科招生。

穆青在三年的学习里,恍惚觉得自己学了很多东西,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学到。一直担忧自己将来到底能干什么,临近毕业分配他还在想这个问题。

他们这一届毕业分配是双向选择,面向本地企事业单位。

生源大部分本地,分配也在本地,于是各位学生家长就大显神通。

很大一部分学生,去了父母或亲戚朋友所在的单位。这些单位一般都是本地的大企业或政府机关。

剩下没有门路的学生,就只能与用人单位沟通。

当时,大学生还是比较抢手的,即使大专毕业也一样。很多单位都来学校要人,学校根据学习成绩排出名次,学习成绩好的学生优先选择。

轮到穆青选择时,穆青选择了一家市内的食品公司,也与公司人员见过面。

穆青觉得将来工作在市内还是方便一些,但系里却迟迟没有给他发放派遣证。

他去找系里负责的老师,老师告诉他:“你们班里也有一个学生,要去这家食品公司,与公司人员见过面。食品公司告诉系里,你和另外这名学生谁都可以,由系里决定,但是系里还没有最后决定。”

穆青就问:“我们班里的谁呀?”老师翻了翻记录,回答:“叫贺民生。”穆青没想到是老贺。

上学时,贺民生、张凯和他,三人关系最好。穆青和张凯都是应届生,贺民生复读了三年,三人中年龄最大,所以都叫他老贺。

老贺家在本地区边远山区农村,报到时就是土里土气、很笨拙地样子。他们上学时,正是国有企业改革初期,这方面的讨论很多,报道也很多,一些专家的观点,更是让他们觉得兴奋。

尤其关于所有制改革方面的内容,让他们有耳目一新的感觉。跟他们在政治经学课本上,学到的东西很不一样。

那时有一本杂志,叫《新华文摘》,有很多这方面的文章。每出一期,他们三个都会相互传阅。对于一些文章,也会专门坐到一起讨论,后来他们三个的毕业论文,都是关于企业改革方面的。

毕业答辩完了,三人还都在学校,就一起最后吃了一次饭。之后就各奔东西,再也没见过。

穆青也不知道老贺在哪里。虽然见不到老贺,穆青能理解老贺希望留在市里,不再回去的心情,但是不可以去其他地方吗?为什么一定要跟自己人争呢?

系里不是根据成绩排名吗?贺民生的学习成绩一定不如自己,系里怎么就不好决定了?

去了几次系里后,穆青把这个问题跟系里负责分配的老师提出来。

老师只是跟他讲:“都是一个班里的同学,何必一定要争个高低,又不是没有其他单位可以选择。学习成绩也只是参考,别太认真吧。”

听到这些话,穆青大概明白,这个市内食品公司的名额是不想给他的。他没有跟系里再犟,另外选择了目前这家日用陶瓷工厂。

这家工厂在市郊,离家离市中心很远,每天骑车上班都要一个半小时,冬天下大雪的时候就更难。穆青不得不在工厂申请了宿舍,选择住在工厂。

后来听其他同学讲,老贺是因为家里跟学校的某个领导有关系,所以即使穆青的学习成绩好,也一直没有发派遣证给他。

这个职位是留给老贺的,就是希望穆青熬不住,自己提出另外选择其他单位,老贺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去食品公司了。

对此,穆青也只能无奈地摇摇头,不想再讲什么,也许这就是自己的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