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看着醉醺醺的克里斯廷娜，好心地为她倒了一杯水，但突然克里斯廷娜抓起身旁的花瓶，大口地吐了起来。
即便是路明非这种见过大场面的人，也被吓了一跳，路明非只能尴尬地站在她身旁，手里拿着一杯水，等她吐完了再给她。
为了展现自己的绅士风度，路明非给克里斯廷娜递了一包纸巾，等克里斯廷娜缓了一会后，擦了擦衣服上的呕吐物，又整理了散开的衣服，喝了一口路明非给她准备的水。
调整好自己的状态，拿出自己俄联邦安全局的证件，递给路明非，说道：“我叫克里斯廷娜·卡巴耶娃，俄联邦安全局少尉，路明非先生请你保持冷静，我有重要的事问你，请你配合我的调查。”
克里斯廷娜此时脸还是微红的，看起来还没醒酒，但是属于她身上的军人锐气确实让路明非感受到了，路明非只好配合她接受调查。
路明非仔细地看了一眼克里斯廷娜的证件，和她本人所说的一模一样，路明非向克里斯廷娜表示自己会认真配合她的调查，之后将证件还给了她。
克里斯廷娜此时找到两把椅子，她先坐到一张椅子上，随后让路明非坐到自己面前，克里斯廷娜为了展现自己的干练，把散乱的头发用皮筋绑了起来，弄成了单马尾的发型，这才像样嘛。
克里斯廷娜拿出自己的笔记本，开始询问起了路明非，但路明非依旧在盯着她，令她非常不舒服。
克里斯廷娜气势汹汹地问：“你一直盯着我干嘛？”
路明非老实回答道：“我在等着你问话啊，你不问我，我怎么回答？”
克里斯廷娜听到路明非的回答，很明显愣住了，气势上也受到了一些挫折，看来她的手段并没有吓到路明非，反倒是路明非的沉着冷静令她不知所措了。
克里斯廷娜只好改变策略，冷冷地说：“不愧是诺曼诺夫家族的秘书，遇事确实很冷静啊！”
路明非只觉得很好笑，克里斯廷娜就像是个还没有长大的小女孩，她的审讯手段实在是让路明非感觉不到一点害怕，路明非只想说菜就多练。
但克里斯廷娜接下来的话却是让路明非对她有些赞赏，只听克里斯廷娜开口说道：“这列火车每年都会开动一次，足迹横贯整个俄罗斯，挂载上来自各地的车厢，最后前往西伯利亚北部。”
“你难道不觉得这一切很可疑吗，路明非先生？”
克里斯廷娜说完这句话后，眼睛一直盯着路明非的脸，想从中看出他露出破绽，但是路明非依旧是一脸平静，对于克里斯廷娜所说的事，他都知晓，毕竟他上一世已经去过那里了。
克里斯廷娜为了从路明非口中敲出他们跟着老布宁的原因，继续说道：“根据俄联邦安全局的调查，我们只查到那群年轻人的家族都跟亚历山大·布宁的军火交易沾边，但是我们不清楚他们赶去西伯利亚北部的真正目的，那里是一片冰天雪地，除了猎熊想不出还有什么能吸引这帮军火贩子的。”
“所以，我们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派一个人打进这个组织。我花了两年半的时间，今天也是第一次才收到邀请。”
路明非问道：“俄联邦安全局想追踪一列火车的话，有很多种办法，比如说安装追踪器、又或者是用军用卫星追踪火车的轨迹，毕竟火车都必须在轨道上运行的，应该很容易追踪到的，为什么你们还要派人潜伏进来呢？”
“动用人力是最原始最不讨巧的办法，还容易被人出卖，想出这个办法的人是没长脑子吗？”
克里斯廷娜流露出好奇的眼神，认真地看了路明非几眼，问道：“你倒是有点见识，难道你也受过专业的训练？”
路明非不由自主地笑了笑，他这才意识到这位走路带风的克里斯廷娜特派员其实也只是个大一点的孩子。
这列火车上的年轻人们非富即贵，她应该是从三年前就离开了原本的圈子，伪装成鞑靼共和国中某位军政长官的女儿，以她现在的年龄倒推，那时候她也应该就20多岁左右。
路明非想想自己，20多岁左右时，正在屠龙，比起克里斯廷娜的潜伏生活，路明非是真羡慕她。
路明非的笑容令克里斯廷娜很不高兴，她觉得路明非是在小看自己，认为自己是用了某些见不得人的手段才登上这列火车。
克里斯廷娜可是凭借自己的真本事才登上这列火车的，才不是路明非想的那样，用那种方法登上这列火车，但路明非没有接着往下说，克里斯廷娜也不好继续这个话题。
路明非只好接着之前的话题，问道：“所以你们其他方法都用过了，最终才下定决心用最原始的办法解决问题，对么？”
克里斯廷娜只好说出真相，“没错，我们试过所有的跟踪设备，但这列火车开着开着就消失在了西伯利亚的冰原上，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我们真的不明白，一列火车怎么可能跑着跑着就消失了，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路明非又问道：“他们为什么选择你来执行这个任务？”
克里斯廷娜听到路明非的问题，瞬间挺起自己的胸膛，骄傲地说：“这么重要的任务，当然是要找最坚定、最可靠的人了！”
“所以我就被选中了，看来组织很认可我的能力，我果然是最棒的特工！”
路明非都无语死了，这个傻姑娘，被人卖了都还在沾沾自喜，真的是傻的可爱啊。
路明非叹了一口气，说道：“看你的样子从小过的生活应该是养尊处优吧，就算是受过最完整的军事训练，但并不代表你就有了足够的经验潜伏在一群危险的军火商里。”
“想必你能潜伏进来，你的组织肯定花了不少时间和金钱给你打通关系吧，要不然你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上到这列火车。”
克里斯廷娜脸色一变，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这句话刚出口她就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下意识地想要捂住自己的嘴巴，但又立刻忍住了。
就像路明非猜的那样，这傻姑娘只是自命为最优秀坚定的特派员，她故意摆出厉害的模样，其实内心还只是个孩子。
克里斯廷娜沉默了片刻，一直撑着的高傲头颅有所低落，说道：“他们选我是因为我不用伪装，我的父亲就是鞑靼共和国的军政长官。”
路明非点了点头，这才是合理的解释，克里斯廷娜真正的优势在于她真的就是一位大小姐，但她莫名其妙地向往着成为一名特工。
这让路明非感到非常无语，本来只要她继续当她的大小姐，就不用卷进这场阴谋，但是她还是不顾自己养父的阻拦，毅然决然地加入俄联邦安全局，成为了一名特工。
路明非问：“你参加俄联邦安全局的事，你父亲知道吗？”
克里斯廷娜再度扬她那高傲的头颅，颈部曲线如天鹅般好看，自豪地说：“我的父亲跟其他人不一样，他很清廉，是为人民服务的好干部。他知道我的身份，也支持我的选择！”
路明非心想：“他当然支持了，因为他并不是你真正的父亲。”
但路明非觉得此时还不是告诉她真相的最好时机，不知为何路明非总觉得在这位克里斯廷娜小姐面前自己就像是位宽厚长者，对她异常的包容。
路明非接着询问道：“所以阿尔法特种部队突袭伊丽莎白宫是因为我们跟亚历山大·布宁先生有接触？”
克里斯廷娜解释说：“我们并没有准备突袭伊丽莎白宫，原本突击的目标只是老布宁的住所，但老布宁开着坦克一路把阿尔法特种部队带到了伊丽莎白宫，我们的人也只好跟上了。”
路明非点点头，心里还是有些为这位克里斯廷娜小姐担心。
其实直到现在为止，他并未在克里斯廷娜和老布宁之间选择自己的立场，他不过是个免费搭车前往禁区的乘客。
他耐心地跟克里斯廷娜说话只是为了套她的话而已，现在克里斯廷娜已经是有问必答了。
但克里斯廷娜话锋一转，质问道：“伊丽莎白宫里不仅藏着反坦克武器还有一支雇佣军小队！所以我想知道罗曼诺夫家族真的是老布宁的买家吗？”
路明非笑着看向克里斯廷娜，问道：“所以你觉得我们是来买军火的？”
“我们推断，每年这些军火商都会在西伯利亚北部的秘密地点交易非常重要的产品，这些产品的价值大到他们不惜跑上几千公里……”克里斯廷娜娓娓道来，路明非也不打断她了，静静地听。
而住在隔壁包厢中的零，手拿贝雷塔战术手枪顶在墙上，她自己则站在包厢的黑暗里，穿着华丽的丝绸睡袍，用素白纤细的手腕稳稳地持着这柄沉重的武器。
她没有出去也没有睡死，甚至根本就没有睡，虽然换上了睡袍，却整晚都独坐在黑暗的包厢里。
克里斯廷娜的脚步声刚刚出现，她就已经觉察到了异样，绘梨衣今天并没有穿高跟鞋。
路明非现在还在认真倾听克里斯廷娜说着她调查出来的证据，如果克里斯廷娜有任何异动，9毫米口径的子弹就会洞穿墙壁，一击毙命，杀死她。
“黑市里有种说法，只要带够钱，亚历山大·布宁就能卖给你一切，核原料、洲际导弹、浓缩铀离心机……这些东西可不是AK系列的步枪，落到坏人的手里，它能摧毁一个国家！”
“但我们一直没能抓到他这方面的证据，他很谨慎，只跟他信得过的买家交易，而且很可能这些交易就是在西伯利亚的无人区里进行。”
“此时此刻，阿尔法特种部队的高速列车正尾随着我们！西伯利亚境内所有的雷达都锁定了我们！阿尔法部队最高长官戈东诺夫准将说了，他会全力支持我们这次的行动，无论亚历山大·布宁在政府里有多少保护伞，这一次终会成为他人生中的最后一趟旅行！”克里斯廷娜一路慷慨激昂，把自己组织的行动计划全都交代给了路明非。
路明非心说：“这傻姑娘可真是我宁可失去生命，也要透露组织的计划，她的领导要是知道了肯定得被这傻姑娘气死。”
不过这个计划对于老布宁来说可有可无，毕竟克里斯廷娜的出现，就是他背后的黑暗世界君主搞出来的，他们为了验证血清是否真实有效，不惜利用克里斯廷娜来检验他们血清的效果。
路明非心中一阵惋惜，这傻姑娘什么都不知道，她的组织是不会来的，她最终的归宿只能是成为血清检验的对象，最后惨死。
“可是关于老布宁在西伯利亚的交易，你们只是猜测，阿尔法特种部队之所以还没有行动，是在等着你的证据。”路明非托着腮，看着这威风凛凛的傻妞。
路明非早就已经听明白了，亚历山大·布宁的军火生意很可能分为黑白两层，他在公开市场上卖突击步枪和榴弹炮，在黑市里卖核武器，靠着小心谨慎和重重的保护伞，一直都没露出马脚。
这一次俄联邦安全局和阿尔法特种部队盯上了他，决心要拿下这个军火集团，但他们的手里必须要有证据，否则老布宁的保护伞依旧会稳稳地撑在他的头上。
“这有什么可怀疑的？”克里斯廷娜瞪大眼睛，“亚历山大·布宁那样的败类，只要给他机会，他就一定会作恶的！”
路明非心里很无语，他是最爱你的父亲，可你却要逮捕他，真就应了那句老话：“前世冤家，今生父女。”
路明非耸耸肩，问道：“克里斯廷娜少尉，这种事来找我说真的没问题么？我也是布宁先生的客人，布宁先生的生意圈要真是全员恶人，那我也是这其中的成员不是么？你为什么又要找我呢？”
克里斯廷娜冷冷地一笑，说道：“路明非先生，我想老布宁一定跟你讲过一个故事吧？”
“他们是个很封闭的小圈子，但每年都会邀请一位新朋友加入，而罗曼诺夫家族，就是今年的新朋友。”
路明非问道：“难道老布宁撒谎了吗？”
“不，他并没有撒谎，他们每年都会有一位新加入的客人，这位客人也一定会被邀请登上这列火车，可是回来的时候，他就消失了。”克里斯廷娜幽幽地说。
“就像是在西伯利亚举行了一场野餐会，大家把他吃掉了似的。”
路明非只觉得可笑，就老布宁那个牙口他能咬得动么，那些消失的人不过是因为没有继续服用那个药死了，仅此而已。
路明非问：“你不也是第一次接到邀请么？你难道不怕他们把你吃了？”
“我能来这里是代表了我的父亲，苏俄解体之后，为了换外汇买粮食，他把一个大型的武器仓库交给了老布宁。”克里斯廷娜的气势略微低落，“老布宁虽然卖空了那个仓库，但是该给的美元并没有少。”
不过她又立刻强调，说道：“如果他不那么做，很多婴儿和老人都会死在那个冬天！”
路明非问：“我只是罗曼诺夫家族的秘书，我又能帮您做什么呢？”
“虽然我不清楚老布宁在西伯利亚交易的东西是什么，但是我知道它的形式是拍卖。”克里斯廷娜双手抱怀，“只要财力足够的人都进入最终的拍卖会。”
“他们每个人都准备了大量的现金，存在苏黎世的银行，入场之前这笔资金会被核实，拍下货物之后会通过卫星电话安排支付。”
“而像我这样的人未必能进入最终的拍卖会，但罗曼诺夫家族是一定可以的，你们的资金雄厚，全俄境内都是知道。”克里斯廷娜说道，“如果我进不去最终的拍卖会，就只能靠你在场内给我提供情报了。”
“你们的组织没有给你充足的潜伏资金吗？”路明非问。
克里斯廷娜沉下脸来，大声解释道：“跟你说了我父亲是个为人民服务的清廉官员！联邦安全局那边也申请不到那么多费用。”
她顿了顿，紧接着说道：“而且根据我们的情报，今年的规格据说会特别高，竞争是异常的激烈。”
路明非看了看她食指上那颗硕大的黄钻，流光溢彩耀人眼目，看切割的工艺应该是件很值钱的钻石，没准是从某国的王冠上抠下来的。
“清廉官员的女儿戴着价值上百万美元的黄钻？”路明非随口问道。
“这是我妈妈留给我的。”克里斯廷娜愣了一下，眼神黯淡了一瞬间，“她在生下我后就去世了，这是她留给我的唯一念想。”
路明非问：“为什么要选择我呢？我看你在火车上不是有很多的朋友么？你们的关系看起来都很好啊。”
克里斯廷娜流露出不屑的表情，说道：“那是任务的需要！本来我想着能靠脸争取到一张入场券，想看有没有哪个家伙能真的被我迷住，可是一说到最终拍卖会的事，他们就都开始装聋作哑。”
路明非点点头，他确实认可克里斯廷娜的美貌，但是和长生不老比起来，美貌就不值一提了。
“其实我一直在观察你们罗曼诺夫家族，那位皇女殿下我根本看不透，你的兄弟看起来有点蠢，还有两个女孩根本不和我说话，还有一个小女孩整天放我跟防贼似的，只有你看起来还算是个有理性和良知的人。”克里斯廷娜说道。
“所以我愿意冒这个险，跟你谈谈，你给我提供情报，我把你算作污点证人，重罪轻判，轻罪从无。”
“你是个种花家人，你可以平平安安地回到自己的祖国，你还年轻，有的是机会！罗曼诺夫家族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别跟这种人混在一起。”
路明非有些生气，你说我可以，但说我朋友和家人，路明非根本忍不了一点，但鉴于克里斯廷娜是个傻姑娘，什么都不知道，路明非就不打算和她斤斤计较了。
“听我的！我保你没事！”克里斯廷娜应该是想要一举攻克路明非的心理防线，身体前倾，死死地盯住路明非的眼睛。
想用美人计令路明非屈服，克里斯廷娜还是太小瞧路明非了，路明非刚想说，给他一点时间让他考虑一下。
可他还没来得及说，包厢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是亚历山大·布宁，那是他独有的节奏。
克里斯廷娜的神情立马就变了，像只受惊的猫。
她是偷偷过来找路明非摊牌的，如果被发现，老布宁势必会有所怀疑，她和路明非的关系就会被老布宁怀疑。
她牙一咬心一横，一跃而起甩掉高跟鞋，路明非还没来得及阻止，这位飞天女特工就已经麻利地从车窗跳了出去。
她尽管不算是经验丰富的特工，但确实是受过非常专业的训练，徒手在飞驰的火车外攀爬，一点压力也没有。
老布宁此时还没走到包厢门口，克里斯廷娜就已经爬到了火车顶上，路明非探身出去看时，只见赤着脚的女孩子在风雪中轻盈地奔跑，半透明的纱裙子飞舞起来，如同缭乱的雪花。
突然路明非所在的包厢门被人推开，外面站着的正是老布宁，老布宁大概是在路明非离开宴会之后又喝了不少酒，走起路来有些轻微的摇晃。
老布宁扫视了一眼路明非所在的包厢，问道：“路明非先生，请问你看见克里斯廷娜了么？我到处都找不到她，看来今晚大家真的是喝得太多了。”
路明非说：“我并没有看到克里斯廷娜小姐，请问您还有别的事么，布宁先生？”
老布宁一脸猥琐，笑着说：“没事了，既然克里斯廷娜小姐并不在这里，那我就不打扰路明非先生您休息了，祝您今晚愉快。”
老布宁说完，转身离开了这间包厢，路明非关上门，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之后在卧铺的床下看见克里斯廷娜丢下的高跟鞋，路明非无奈只能找一个盒子装着，明天见到还给她。
之后路明非也离开这间包厢，回到他和绘梨衣的包厢，躺在绘梨衣身旁就睡着了。
至于克里斯廷娜找路明非的事，只有路明非和零知道，答应克里斯廷娜当卧底的事，路明非想清楚了，就答应她吧。
这一世再救一下她吧，毕竟她也是个可怜的傻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