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酒见安娘子手忙脚乱的跑进跑出,一会儿拿出个包裹,一会儿又抬出来个竹箩。
那竹箩里装着几个破角的粗碗,几双竹筷子,还有几个瓦罐,一口缺了一只耳朵的小铁锅。
小酒看得眉头直皱,“安婶子,这些你就分给院子里的邻居吧,我家什么都有,你不用再带了。”
她一边说,一边提起一个看得到罐底还有个破洞的瓦罐来,“这都不能用了嘛,别要了。”
安娘子不好意思的道:“底下用东西垫垫,还能拿来做咸盐罐子。”
院子里租住的其他人家,有没出去做工的几个妇人,听说安娘子要搬走,也都凑了过来,看着安娘子忙乎。
小酒见这几个妇人脸上的菜色,衣服穿着和安娘子也没什么区别。
便道:“这些不如给她们吧,大老远的放在牛车上拉过去,也容易磕坏。”
安娘子脸色为难,看着竹箩里的家什,一副舍不得的样子。
小酒见她眼睛在竹箩里打转,就是不拿东西出来,只好无奈的又道:“安娘子,这些真的不用带,咱们人多,牛车应该是放不下的,你就收拾你和小福的衣服被褥就行了。”
安娘子不敢违背小酒的话,在竹箩里挑挑选选了好一阵,只觉这个也能用,那个更不能丢。
等到安小福都把院子的房东叫来了,她就拿出了那个底上破了个洞的瓦罐出来。
那房东一进院子,就一脸不悦的神色看着院子里的小酒几人,“你们都是什么人?跑到这院子里做什么?”
于怀恩向拱手他行了一礼,说明了自己几人是来接安小福母子的人。
那房东失了一个长期租住的客户,脸上便没什么好脸色,只是瞥了他们一眼,便进了柴房去查看起来。
柴房也就巴掌大的地方,他进去扫视了一圈,出来见安娘子拿着一张租赁合约,小心翼翼的捧在面前。
房东一手接过合约,极为鄙夷的看了安娘子一眼,“柴房的顶瓦怎么破了几块?”
安娘子一愣,马上道:“我们母子住进去的时候,屋角的顶瓦就有两块是破的,下雨的时候还漏雨,我和刘爷您说过的。”
“什么时候说过?我怎么不知道,那几块青瓦破了,你们要负责装好,我装也行,不过买青瓦的铜钱你们要出。”
那刘姓房东矢口否认,想要扣下安娘子的押金。
安小福一听就火了,“当初我们住进来的时候,那几块青瓦就是破的,跟你说过几次,你每次都说来换过,却从没来换,怎么能赖在我们的头上?”
姓刘的觑眼看了看安小福,“分明是你们不顾护我这柴房,弄坏了青瓦耍赖,要是房子是漏的,你们怎么还住了这么多年?”
安小福脸色愤怒,撸起袖子就要和那姓刘的讲理。
安娘子赶忙拉住安小福,忍声吞气的道:“那刘官人是要扣我们的押金吗?”
姓刘的冷笑了一声,“你们当初也只交了五十文的押金,我换青瓦一块就要十文,正好换五块青瓦,押金是没有了,你们这就快走吧。”
安小福眼睛里都要冒出火来,几个少年也都围了上来,摩拳擦掌的想要揍那姓刘的一顿。
小酒看着这一幕,对此毫不稀奇,只嘴角一撇,叫住了安小福,对安娘子道:“赔就赔吧,几块青瓦而已,赶紧收拾,天色不早了,咱们得赶路呢。”
说完后,她也进了柴房,看了看屋顶,确实有两三块青瓦缺角裂缝,连天光都能映照下来。
小酒摇摇头,走出柴房,让几个少年帮着安娘子拿着包裹送到牛车上。
那一竹筐瓦罐破碗的,还是送给了院子里其他人家。
安娘子心疼无比,既心疼那些家什,又心疼那五十文铜板,五十文对她来说,差不多是她们母子半个月的伙食了。
小酒劝慰了几句,见那刘姓房东一脸鄙夷的看着自己等人,她也不生气,招呼着众人上了牛车,急忙出了巷子。
牛车刚出小巷口,坐在车辕上的小酒就回头,对林大狗道:“你跑得快不快?”
林大狗楞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龇牙咧嘴的笑了起来,“小酒姐,我是我们几个里跑得最快的。”
“恩,那就好,我们现在从北门出城,你捡几块石头,去砸了那柴房的屋顶,砸完就跑,我们在北门外等你。”
林大狗一听,笑得更是眼睛都看不见了,“好嘞,小酒姐,你就看我的,绝不让你们等,一会儿我就能追上你们。”
他说着就爬到车头的位置,小酒侧身,让他从车辕上跳了下去。
只见这少年翻起两只脚底板,一阵风一样的又跑回了巷子里。
于怀恩在一旁听着,本想开口阻止,可想到以后小酒就是这几个少年的东家,自己要是一再的在他们面前阻止小酒做这做那,只怕会让小酒以后无法管制这几个当惯了混混的少年。
眼见林大狗兴高采烈的下了牛车,跑回巷子中,他扭头瞪了小酒一眼,也不说话。
小酒满脸笑意的冲着师父吐了吐舌头,用手中的木鞭敲了敲车把,对大黑吆喝道:“大黑走快点,等回了家,给你吃鸡蛋。”
大黑虽然是头野牛转了正路,成了家牛,可它极其灵性,小酒对它说的话,大多它都能懂。
等小酒一句话说完,它果然扬起四只牛蹄,拉着牛车上的众人,快步走了起来。
这还是在城里,小酒怕大黑走得太快撞到别人,控制了一下速度,等出了城,小酒决定让安小福几人感受一下什么叫风驰电擎。
安娘子坐在车厢的最里面,听到小酒安排林大狗去砸刘家院子的柴房。只觉这东家毕竟还是个小丫头,也太任性了些,可人家也是为自己出气,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安娘子心里明白,那姓刘的既然起心要扣她的押金,那她无论如何也是要不回来的。
更不敢让儿子和他的兄弟们打他,一旦动了手,被告到县衙,只怕她们母子二人不死也得脱一层皮。
半个多时辰后,牛车出了肃阳城北门,小酒拉着牛绳,让大黑停下来,正想靠边一些,等等林大狗。
只听到后面远远的有声音传来,“小酒姐,牛车不用停,我能跳上去。”
小酒回头一看,只见林大狗就像一股风一样从城门内跑了出来,在他身后,还有层土飞扬,缓缓向四周弥漫。
小酒一见这副情景,就哈哈的笑了起来,“狗子,你跑得真快。”
林大狗脸上满是骄傲,继续跑到牛车旁,一个健步就跳到了车辕上。
随后往车厢里一钻,才转过身来,压低了声音对小酒道:“我一下子砸了四五块石头进去,柴房的屋顶应该全都被砸烂了,姓刘的在院子里叫骂,我跑的快,他没看到我。”
小酒满意的点点头,“好样的狗子,干得漂亮,等咱们回到家了,奖励你多吃两个鸡蛋。”
林大狗接连被小酒夸奖,有些不好意思的摸着自己的后脑勺,嘿嘿傻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