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怀恩请伺候在这个院子里的下人去向周淳禀报了,他想要带走安小福几人的事。
不多时,下人来回报说是安小福几人可以走了,还带来了一锭五十两的银子,说是代肃阳县衙给安小福几人的医药银子。
安小福几人知道若非是于怀恩,郡守府是不可能给他们银子的,一时也没有去接那下人手中的银子。
于怀恩向他们示意后,林大狗才接过了银锭。
随后几人一同离开了郡守府,安小福几人都不要银子,要把银子全部给小北。
小北却死命推辞,说到急处,这孩子脑袋受伤后,口舌本就困难,他口水流得满下巴都是,半晌才挤出几个字来,更是急得脸红耳赤。
最后还是于怀恩做主,五十两银子给安小福他们六人一人分了五两银子,剩下的二十两都给小北。
有了于怀恩的安排,大家都不再为这事争论,几人坐着牛车往这几个少年家走。
一家一家的去,少年们各自向家里人说了自己要去野牛村做工的事,还都把分得的银子留给了家里。
小酒看得暗自点头,这几个少年都是懂事顾家的。
之所以成为混混,无非是在肃阳城里也没个正当的营生,加上家境不好,几个人混在一起,为了不饿肚子,也就学了些无赖手段,挣点零散铜板吃口饭食而已。
总之就是大恶不犯,小错常有。
安小福家是最后去的,他家在一条破烂的巷子尽头,是一个小院子的柴房。
这个小院子有四五家人合租,安小福和他的寡母娘就住在最小最破的柴房里。
安小福是遗腹子,和老娘相依为命多年,靠着寡母整日为人浆洗衣服,缝缝补补把他拉扯大。
他娘其实年纪也不大,还不到四十,小酒问了才知道这个已经白发苍苍的妇人竟然才三十五岁。
看着这妇人满脸愁苦的皱纹,一头灰白相间的苍发,小酒打心里觉得难受。
也不知她为了把安小福养大到底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安小福把他娘拉进柴房说了自己要去小酒的造纸坊做事。
他娘眼里没有高兴,反而忧心忡忡的看着安小福,“福儿啊,你两个月没回来了,我到处都找不到你。听说你在肃阳大牢里,我去找你,那边的人又说你在郡守府大牢里。你到底是犯了什么事?为什么才回来,又要走,你是不是惹了大祸事了?”
安小福无奈,“娘,我没惹祸事,我真的是去做工,等我拿了月钱,以后您就不要再给人浆洗缝补了,儿子能给您养老了。”
可他娘拉住他的手,怎么也不放,“你不能走啊,你走了娘怎么办?”
安小福没办法,只好把等在院子外牛车上不愿意抛头露面的的于怀恩给请了进来。
“娘,您看,这就是那一次为您看病施药的于大夫,当年就是他救了您的命,您每年去城隍庙还给他烧香的,您记得吗?”
安娘子眼神已经也不是很好了,她盯着于怀恩看了许久,终于认出来了,这才激动的要给于怀恩跪下。
“恩人啊,总算是又看见您了,您救了我的命,就是救了我一家啊,我要是没了,我的小福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于怀恩慌忙让安小福拉住了他娘,“安娘子不必客气,我是大夫,这都是大夫该做的。小福跟你说的不错,他以后可以在我这弟子的工坊里做事,一个月有两三百文的工钱。小福长大了,就让他孝敬你吧。”
安娘子听了,这才相信了安小福。
只是她眼中还是不舍,两只如同枯树皮一样干涸开裂的手,紧紧拉住安小福的袖子,嘴唇抖动了半天,才道:“小福啊,你去了那么远的地方干活,可千万要勤奋,要仔细,好好给东家做事。。。。。。”
小酒在旁边看着这安娘子眼中浓浓的不舍,有些不忍心的问道:“安婶子,你在这里租住这柴房一月租赁多少铜板?”
安娘子知道了,这个年纪还小的姑娘就是自己儿子以后的东家,连忙向小酒行礼。
被小酒拉住后,又赶忙回答道:“柴房小,只能勉强能挡住些风雪,一个月只需六十文铜钱。”
“那你一个月为人浆洗缝补又能挣多少铜板?”
安娘子有些赧然,轻声道:“好的时候,冬季的时候也能有个两百多文,到了春夏秋季只有一百来文。”
小酒想了一下,又道:“就算一年四季每个月都有两百文吧,除去房租六十文,你和小福每月的吃穿用度,剩下一百四十文够用吗?”
安娘子更加尴尬了,声若蚊蝇的道:“我已年老,衣服缝缝补补也还能穿,又吃不了多少,就是苦了小福。”
于怀恩不喜小酒这问话的口气,瞪了她一眼,“酒儿,你好好说话。”
“是,师父。”
小酒也发觉了自己的口气因为受心情影响的原因,有些太过生硬了。
她缓了缓,脸上也没那么紧绷了,温和了一下口气,继续道:“安婶子,你若是愿意跟随小福一起到我家做事的话,平日里只要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务,帮忙做工人的饭菜,工坊里包吃包住,我一个月给你两百文工钱可好?”
安娘子闻言惊讶的睁大了眼睛,直愣愣的看着小酒,一时竟然分辨不出小酒是在开玩笑,还是说真的?
于怀恩看着小酒,心里却十分欣慰,他的弟子终究是个好孩子,是知道怜悯他人,帮扶他人的。
安小福站在他娘的身边,听了小酒的话,也是眼睛一亮。
说真的,他也有些放心不下将老娘独自留在城里,要是母子二人不用分离,都能去工坊做事,就算少拿些月钱,他也是愿意的。
见自己的老娘还不说话,只知道傻乎乎的看着小酒,安小福急了,他伸手推了推安娘子,“娘,你说话啊。”
安娘子这才反应过来,又要给小酒下跪。
“东家,您真是大善人啊,我已经年老,只能做些浆洗缝补烧火做饭的事,可我又确实舍不得儿子。东家愿意让我和小福在一起,就是不给我工钱,我也要去。”
小酒慌忙拉住了安娘子,“安婶子,你可别多礼了,我年纪幼小,不能当您的礼,既然你愿意去,那就赶紧收拾一下,把这柴房退了,跟我们一起走吧。”
安娘子这才着急忙慌的,又是叫安小福去找房东来退租,又是忙着收拾柴房里的衣物和锅碗瓢盆。
几人见一时半会还不能完事,便都在院子里找了个地方坐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