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诸衍微微侧目,扫向走在自己前侧的少女。
对方即便回宫出宴前换了身衣裳,却仍是那朴素无奇的白色,他时常会去想是否在对方眼里,只能看到这个颜色。
再抬眼看向走在前方径直不停的男子,他抬步很大很快,后面的人便只能小跑跟上。
说实话,纳兰诸衍如今仍不理解人皇同这即墨姝的关系。
最初相遇是在荟萃阁前,小公主被拦下时不难看出当时的处境,因从乡野回来还是个废柴,不受重视理所当然。
他起初认为,即墨姝和皇宫里人格格不入的原因便在于此,不过随着时间流逝,他发现事实不是这样。
无论是在学府有无好成绩,或能否修炼,人皇漠视,皇后仍不似对她像对待三公主那么亲昵。
几人间像是隔了层看不见的膜。
纳兰诸衍百思不得其解,便索性不钻牛角尖想了。
踏入御书房合上木门,“咔嚓”声音落下后,他望见了站在窗边的男子。
同他相似的眉眼,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气质,是他一直所讨厌的。
二人排排立好后,国师率先开始了问询,从何故去往江南一直到事发当刻的细节。
他们前后低声认真作答,回答的内容有理有据别无二致,青年没有提到暗阁,少女也没有说到柳氏夺权之事。
约莫一刻钟后,书房中滞固僵冷的氛围才被打破,国师率先起座,俯身辞退后带着纳兰诸衍离去。
墨姝余光瞥向二人背影消失在门后,明白真正的拷问才刚开始。
“即墨姝。”
声音沉冷弥漫整个房室,一同压在肩膀上的还有冰冷探究的眼神。
这种眼神落在她身上的太多了,墨姝没什么压力。
她语气温温和和:“父皇。”
“被魔一直盯上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么?”
薄凉的话声随着灵力的压制袭来,垂荡在耳侧的黑发一晃,墨姝沉下眼。
——
长庭院下,纳兰诸衍缓步跟随在后方。
“我从不关心你在外经营何事,修炼何样,包括为何请业前往江南,”前侧的男子忽而转身俯视看来,深沉却暗藏锐利的眼似能将人无从隐匿,“不过此事事关重大,你必须如实说清。”
纳兰诸衍默了片刻:“是。”
他太清楚这样的话语代表着什么,即便不通政治朝廷,也深刻清楚国师和人皇一向是站在同一条线的。
倘若二人合在一起问不出东西,那便将他们分开来。
“你知道四公主的身体情况么?”
心中猜测的都没有听到,纳兰诸衍听到这出乎预料的问题,察觉似触摸到了少女性格脾性最关键的要素,迎着打量的目光,他点了点头。
“那便说出你在江南知道的。”
微热的暖风吹拂而过,纳兰诸衍思索后,挑挑拣拣选择性透露了些。
自从幼年失踪在暗阁过活,对于问答的话术很是精通,什么该说,什么该隐瞒,巧妙地将假话连成个天衣无缝的谎言。
小公主因好友前去游玩,却意外卷入魔族阴谋,在危机时借着厉害的灵能能力出手相助,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是。”
“那你可知她灵能是何时唤出的?又是如何飞速跨三阶?是秘境的神果作用、或是她天赋异禀?”
简单的三个问题将关键焦点抛在了明面上,由于先前的合作关系,纳兰诸衍知晓自己应该遮掩隐晦,可他太想知晓对方口中即墨姝的身体状况。
直觉告诉他,这会是破开对方身上谜团的关键点。
他在心中润色了下说辞,半真半假的将事实道来,果然,在话完后,望见眼前男子缓和下的眼眸。
“你可知从前祸乱世间的恶灵烛照?”
纳兰诸衍颔首:“书师曾说过不少有关的,包括为何堕魔如何捕灵。”
“当年人皇及皇后等人出手镇压,其实并未将那恶灵杀死。”
那恶灵没死?
他晃神,脑中不自思考恶灵消失的去处,可越想脊背越是发凉。
脑中升起猜测的同时,对方的话语也将答案缓缓告知。
“那年雨濯皇后做出了巨大的牺牲,将谭家祖传的神器灭星镯来封印恶灵。”国师回眸望向仍紧逼合起的木门,听不清里面的声音,只能隐隐察到一点动响。
那这和即墨姝有什么关系?
纳兰诸衍努力思索关联,脑中闪回时忽而想起那时在水下,少女帮助他夺得名次第一的场景。
黑发荡漾在水中绕着圆圈,对方清亮冷冽的眸望来,五官精致又动人,水面上方的光线照射形成光暗面,除此外,还有她手腕上一贯带着的银色手镯。
他的心漏了一拍。
“手镯需要以人体为器皿,还必须拥有谭家血脉,选中者难以修炼成材,活过十八,只是如今,出现的意外奇迹太多了。”
国师没有提及名字,纳兰诸衍也没有再开口。
他只觉,本拂过耳边的暖风在此刻尽显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