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生商看着他面带惊恐的表情,不由得兴味地挑起眉梢。
丧尸什么的,他不记得,脑海中闪烁过记忆碎片,却如何也想不起来,就像被人刻意压制住了一样。
他微微俯身,靠近了青年,眼神轻佻地在他清隽的面庞上扫视:“原来是这样啊……”
得到这个反应,唐凤梧不知是不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回忆,脸色在无声之间变得煞白,好似如今心中的畏惧,悄然压制住了对丧尸潮的恐慌。
他的手微微颤抖,自以为微不可察地向外挪动了一点距离。
他在怕我。
微生商心中暗暗笑道。
然而明面上却是垮起了一张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了唐凤梧放在被子上的手,紧紧握住:“哥哥,我害怕。”
唐凤梧的表情肉眼可见地更加惊恐了。
察觉到手心下的手背下意识地挣扎,微生商却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反而抓得更紧了。
“我们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他得寸进尺地朝着唐凤梧的方向靠近,一手揽住了他的腰,带着他僵硬地身体倒在床上,委屈着脸,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唐凤梧的嘴唇紧抿着,看起来紧张得快要休克,却仍旧在极力地克制着自己身体的战栗。
微生商十分好奇,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才让他这么失态,尽管是在自己失忆,给了他全心全意信任的情况下。
他勾了勾唇。
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哥哥……哥哥?”
微生商放缓的声音在耳畔轻轻响起,唐凤梧的理智从一片空茫之中回笼,僵持了半晌,看着微生商面上的担忧不似作伪,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他失忆了。
急剧跳动的心脏又渐渐平息,理智回笼,唐凤梧有些挫败地在微生商身下挣扎,似乎从这样的反抗力,重新获取喘息的机会。
微生商变也没再为难他,翻身侧躺着瞧他,眼底压制着戏谑的笑。
唐凤梧终于窥得天光,双手交叉护在前胸,形成防御的姿态,呆愣地看着眼前黑黢黢的天花板,仿佛溯古的光在他眼前异彩纷呈,他喃喃道:“经历过的,太多……太多了。”
微生商轻笑,怜惜地在他鬓角轻轻摩挲:“没关系的哥哥,只要我们在一起,就不会遇到危险。”
闻言,唐凤梧的睫毛一颤。
是啊,只要自己留在他的身边,所有人都不会遇到危险。
他们是被选入游戏剧本的幸运儿,散落在各个三千位面里,需要完成无名系统提供的任务,就能从一个游戏位面逃出。
他们经历过生死时速,也经历过尔虞我诈,没日没夜地轮回在无数个小世界里,眼看着积分就要追满经验条,没想到最后一个世界,竟然是来到了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村庄。
这个村庄世代以开采煤矿为生,那个长得人神共愤的矿场主人第一次出现在他们面前时,所有人都仿佛被美色迷惑了心智,忘记了他们一路经历过的风雨,折服在他的容貌之下,失心疯般没日没夜地为他的矿场开采矿石。
刚开始的那几天里,唐凤梧仿佛也忘记了自己是谁,全身心地投入在了矿石开采这一系列重复性的机械动作中。
但变化是从哪一天开始?
天上忽然电闪雷鸣,就如昨天经历的一样,他们所有人离开了矿场到一个休息区里躲雨。
随着天边闪电划过的光亮,唐凤梧忽然想起了,自己是谁,从哪里来,又要去向哪儿。
他变得混乱,变得手足无措,看着身边和他一路走过来的队友此刻神志全无,将过去遗忘变成了真真正正的矿场工人,他忽然感到恐惧。
不知道他表现出来的慌乱是不是吸引到了矿场的主人,也是从那一天开始,微生商彻底盯上了他。
唐凤梧感觉自己快被身边的人盯出了一个窟窿,眼泪不自觉地便从眼角滑落。
忽然,一个温热而又湿滑的触感从脸上一闪而过,唐凤梧吓得心脏快要跳出胸腔,猛地坐起身,瞪大了眼看向微生商。
后者却丝毫没有作为罪魁祸首的自觉,长发如瀑,望向唐凤梧的眼神里尽是勾引。
“怎么了?哥哥?”
唐凤梧想起来了,他每一次想要唤醒身边人的记忆,从矿场地底驶出的矿车便会载着数不尽的丧尸倾巢而出。
他们将他的队友咬得血液模糊,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当天再一次亮起,所有人又变回人类的模样。
再一次重复,早晨,开采矿石;傍晚,列车载着丧尸群进入村庄;夜晚来临,又一次被咬得鲜血淋漓。
每一次从睡梦里清醒,身上的尸斑便会多上一块,唐凤梧已经预料到,某一天,他们所有人都会在这个没有尽头的轮回里变成埋藏在地底的丧尸。
如果他们是在沉睡中死去算是微生商对他们的仁慈,然而唐凤梧现在才发现,他的队友们已经在一次又一次的轮回之中恢复了记忆。
每当望向他们绝望的双眼,唐凤梧都想要以死谢罪!
看着唐凤梧眼眶不一会儿便又盈满了泪,微生商用指腹蹭了蹭他的侧脸,哀婉叹息道:“好哥哥,我该怎么才能帮到你呢?”
唐凤梧的心脏已经痛到麻木,他抓住微生商的袖扣,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片浮萍:“我……不想要他们死在这。”
他们走过的路太长,不能在这里功亏一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