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府学出门,周大顾并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若得一番事业,苦难是少不了的。
他有准备。
而对苦难最大的准备,就是当问题发生,再来面对他。
内耗,不是他的习惯!
出府学。
从戏楼里,找到正在蹭别人瓜子的王安。
他们转身走向回家的路。
王安依依不舍地望着戏楼:“顾哥,你说最厉害的武夫,是不是真像戏楼里唱的这样,随手一拳就能击破大山?”
周大顾想了想,他想起两界山战场上见过的将军,认真地点点头:“应该吧!”
“我记得以前看过一个关于剑客的故事。”周大顾说起前世看过的书。
“厉害的剑客,单手指天,只道一声剑来,他方圆百里,所有的剑都会随着他指尖移动!”
“万千把利剑,化为一把利剑,落在敌人脑袋上!”
王安看向天空:“哇,真有这样的剑?”
“吹牛!我都没见过这种剑法,这肯定是你吹牛!”周大顾转身,看见一个公子哥跟在自己身后。
他上前一步盯着周大顾的脸,试探性开口:“哎哎!刚刚是不是你吹牛!”
“难道,你真的见过这样的剑法?”
“不可能吧!这种武夫,要有二品了吧!不对啊!大将军不就是二品,咱咋没有见过他用这里厉害的剑法!”
“他对敌,总是一刀,一刀就砍下敌人的头颅!”
“你说的剑法,帅是帅,可我感觉不太实用啊!你是不是吹牛!”
周大顾望着他的样子,只是摇摇头没有回答。
这公子倒是不肯放弃:“你就告诉我,世界上哪有这种剑客,我去见见这一招控制天下剑的剑道!”
周大顾摇头:“公子,我真是吹牛,没有那种剑法的!”
公子哥愣住了:“真吹牛啊!”
他看着周大顾远走,有些遗憾,随手一指一根枯草飞到他指尖旋转:“我还以为,真的有这种剑法呢!真帅啊!”
“不对,这小子的样子如此确定,他刚刚说谎,他肯定见过,我得问个明白!”
周大顾没顾得身后的风景。
昨夜跟老王叔交了钱,早上老王叔来送药,说了一下,这两个月就暂时住在他的小院里。
等到举人试后,他再找一间房,现在青雪府住着。
青雪府这地方,虽然人生地不熟,但至少是个州府所在之地,有杜州牧在,左相明面暗地都难对自己动手。
到时候,一边准备三年后的礼部试,一边跟周家村互通。
若进一步能直接考取进士,那就留在京都,左相眼皮下才是他最不好对付的地方。
若是科举失败,直接回到周家村,借着举人身份,还有诗词文名,自己再讲周家村好好打造一番,当做自己大本营。
也可防备,左相暗地里的动作。
周大顾并不担心,左相直接派京城里的高手前来,在他不准备暴露赵二公子真实作为之前,自己面对的敌人都不会太强大。
这就是周大顾的底气,在两界山时候,他就已经准备好。
哪怕左相不相信自己的计划,要对自己动手,也会有所顾虑,不能出全力。
每一个府学门前都有一条长街。
长街里,来来往往的小贩,还有些单身女子。
这里是大赢朝,女子并不像前世古代一样封建,女子们喜欢在府学长街游荡,不只是为了尝到这里的美食,去铺子里看衣服。
更重要的是,为了看从府学出来的秀才举人。
哪个女子不怀春,而风度翩翩,好六艺的秀才举人们,才是他们的最爱,更何况这些书生,还有美好的未来。
人的名,树的影,周大顾从长街走过,感受到不少赤裸的目光。
不止来自那些年轻的姑娘,还有一些上了年纪手上缠绕着金银的大姑娘。
“这就是周鸣州吧!”
“是,我每天都来这坐坐,这人我倒是第一次遇见,肯定是他!”
“听刚刚跑出来的秀才公说,周鸣州在府学内又写出来一首鸣州诗!”
“就是妹妹面前放着的这首,叫针,不过我觉得周鸣州,却一点都不针啊!”
周大顾五感灵敏,更何况这些姑娘们,压根没有压低声音。
饶是他前世久经战场,这一辈子也只是一个雏,被这些姐姐惹的脸红,没办法只能快步走。
他走的快,却没有注意到一双眼睛停留在他身上。
“该死的家伙,亏我对你这么关心,一进城就不老实的去招惹这些东西!”藏在街角的小乞丐,对身旁调戏周鸣州的大姐,吹动一口气。
“什么!什么东西咬了我一口,哎呦!要命了啊!”
周大顾并不清楚,身后发生的事,他身边跟着王安,两人低头往前走。
走着,走着王安突然停下。
周大顾感觉到身边没人,疑惑回头:“咋了!”
王安没说话指着面前的老头。
老头子看起来六七十岁,面前放着些许菜,他穿着真的很破,但面前的菜整理的很干净。
王安有些不好意思,从身上抠出一个铜板:“顾哥,你给我的钱,就剩一个子了,要不你给我先支点钱!”
“没事,回去也没东西吃,正好咱们买一点!”周大顾回答。
周大顾蹲下:“老人家,这些菜多少钱?”
老头子看起来身子英朗,举起一只手,手上却少了一根手指,周大顾低头看去,发现他也少了一条腿。
老头子一只手竖起一半的手指,低头看看菜,又落下一根:“十文钱一堆!”
周大顾望着他面前小山堆一样的两筐菜,青菜豆角都有,他开口:“我都要了!二十文是吧!”
老头子脸上露出笑容,就给他装菜。
周大顾在胸口摸了半天,拿出半两银子:“这个给您,您筐编的不错,也卖给我吧!”
老头子脸上的笑容收敛:“多了……”
“您舍不得筐?”
“不要这些……半两银子,够我半年的米面吃喝了!这两个筐,我卖人五文钱一个,一共就三十文!”
“没事,省下的钱,就算送给您的了,您不容易!”
“做人得要脸,钱是重要。”老爷子歪着一口烂牙,笑容爽朗:“可人活在世上就一个义字,这不义的钱,我不能要!”
周大顾楞了一下,他看不出,这世界仁义并未消失,只是不存在于一些人心里。
“老先生,我是读书人,您教我一课,这钱就算送给您的!”
“不值当,你是贵人,我说话不值钱!这钱不能要,人活着得要脸,这钱俺不要!”老人收起脸上笑容。
“可是,您的菜我得要啊,家里等着煮饭呢!”周大顾脑袋一转:“要不,您先收着,我在府学上学,每天从这过,您以后准备些菜,我来拿!”
“那也不行,我的菜一共也不够你的钱!”
“看您样子,应该也下陷阱,您要是打了什么猎物,我也收,我就在前面多加巷,松树后面,第三家。”
周大顾拿着菜篮子站起来:“这算我定菜的钱,您就一直给我们家送,送到这半两银子用完,成不!”
老爷子拄着拐站起身,笑着拱手拜礼:“多谢,弟兄!”
“嗨,生意,谢什么!”周大顾后退一步,对老先生见礼:“再见,兄弟!”
周大顾拉过王安,把两筐菜挂在他胳膊上,农家娃子年岁不大,挂两筐菜还是轻松。
王安跟在周大顾身后快走,回头看见老头子还站在屋檐下,看着他们。
他疑惑,抠门劲上头:“顾哥,咱们今天是不是花多了?这可是半两银子!”
周大顾停下:“你为啥想帮他?”
王安摇头:“我就感觉他挺像我爹的!”
“没错,他户口有茧子,身上是狼皮,应该也是战时军户,闲时猎户。”周大顾叹气一口:“可惜年岁已高上不得战场,沙场荣誉给将军,只留给他一身残疾!”
“我说咋这么像我爹呢!那顾哥你又为啥帮他啊?半两银子啊!这些菜,咱自己种要不了这么多钱!他万一拿着咱们得钱跑了呢!”
周大顾摇头:“不会的!”
“你咋看出来的,咱村二叔说,在江湖路上跑识人术最重要,你教教我!”
周大顾无奈地从这小子手中接过菜:“我咋可能看出来,我只是感觉,他也挺像我爹的!”
像,这个世界那个为了自己死去的周武!
老兵,不应该磨死在生活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