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发现变化的还是南雀。
他在周一时把洛白夜堵在教室门口,焦虑的每根头发丝都要炸起来了,洛白夜发现他有个小动作,烦躁的时候会一直无意识拨弄自己项圈上坠着的坠子。
男孩倚在走廊窗边,懒洋洋的微抬下巴,示意他快说。
只一个周末不见,南雀头顶的幸福值已经往下跳了10点。
“你,你周末出门了吗?为什么没回家?”南雀小声问。
洛白夜挑眉。
“我没在监视你!我……你……你不是周末偶尔会坐在客厅那个窗台上自己和自己打扑克牌么,我在楼下看的……”南雀小声解释,然后越说越觉得自己是个偷窥狂,接着就闭嘴不再说了。
“哦,出了点事,周末不在这边住了。”洛白夜敷衍的拍了拍南雀那头五彩缤纷的头发,“周一到周五还是在的。”
然后他看到南雀头上的幸福值蹭蹭往上涨。
洛白夜:……
这npc好奇怪……不过,不讨厌,头发也挺好摸,就是这发色……
洛白夜收回手,随口问:“你为什么把头发染成这样?家里人没骂你?”
南雀愣了一下:“哦,我没家人,不好看吗?那你喜欢什么颜色啊?我可以染成同一种颜色。”
说着他低头,让洛白夜能看清楚他头上的颜色。
洛白夜没什么特别偏好的颜色,但此时还是有点耐心,伸手稍微拨弄了一下,然后捏着一撮白色的头发说:“这个吧。”
旁边玻璃的倒影中,南雀看见了洛白夜给他挑选的发色。
他有些怔愣。
片刻后眼睛亮晶晶的盯着洛白夜,开心的说:“这不是我染的!这是我原本的毛……发色!你喜欢我原本的颜色!”
“你是白头发?”洛白夜惊讶。
“一开始不是,后来……后来就是了。”南雀模模糊糊的说。
一般经过重大打击的人才会一夜白头,南雀看起来并不想说,洛白夜也没问。
为了方便起见,他周一到周五会继续住在之前的房子里,周末则会去和父亲待两天。他的幸福值一直没什么变化,父母的幸福值也纷纷下降,只堪堪在及格线。
这个年代离婚似乎也是异类,总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些或感叹或可惜的风凉话,而刚恢复单身不久的人也会在家里人的催促下迅速再次相亲,以求可以再婚,再次变得和周围人没什么不同。
这像是奇怪的npc任务程序,到了某个时间段,他们的主线任务就是结婚,怀孕,生子。
洛白夜对这一切都没什么感触,只是对轮流来说教的亲戚有些烦。那些亲戚说教的核心都是:你妈妈不容易,她一个离了婚的女人在外面是会受风言风语的,你要理解她,而且以后你走了,没有人照顾她,所以你不要阻止她再婚,你一定要理解她,不要太自私。
洛白夜被吵的头疼,干脆直接出门去小区里散步。
南雀果然在下面,他正偷偷的折花坛里开的最漂亮的那朵月季花,男生现在的发色是雪白,看着虽然还有些异类,但至少比之前的鸡毛掸子强。
洛白夜没打扰他,南雀兴致勃勃的折了花,扭头看到了洛白夜,虽然说吓了一跳,但还是开开心心的把花递给他:“送你的!”
“谢谢。”洛白夜接过。
他垂眸捻了捻花瓣,没什么兴致。南雀最近也听说了他们家的事情,然后担忧的来问他没事吧。
这是唯一一个来问洛白夜感受的人,那些大人一直要求他不要自私要理解大人,实际上没人来问过他难不难过。
他对npc父母没什么深厚的感情,自然不难过,头顶上45的幸福值,实在是谁看了都摇头,认为他是个不理解父母辛苦的不懂事的孩子。
与他产生鲜明对比的则是另一位玩家褚渊。
这段时间洛白夜也调查过褚渊在副本中的家庭背景,他的npc父母感情和谐,父亲工作非常好,母亲是全职太太,他还有个亲姐姐。尽管家里只有一份经济来源,但仍旧相当富裕,父母也没有任何重男轻女的想法,对他们姐弟二人一视同仁。
他们是住对门的邻居,但一切经历却又截然不同。
由于副本主线,洛白夜在努力探索幸福值升降的同时还应该关注对手的幸福值,免得对方在不知不觉中完成任务,把他悄无声息的搞死。
于是在楼下碰到和别的npc小孩玩卡牌的褚渊时,洛白夜碰了碰南雀:“那边那个最高的男生,看到了吗?”
南雀不明所以,但还是点头:“嗯。”
洛白夜:“他头上的数字是多少?”
南雀:“啊,是#$&@。”
啧,果然不行吗。
他无所谓的移开视线。
按照座位推算现在也行不通了,因为位置在入学第一天就重新排了,是按照成绩和幸福值来的。而这两样数值并不是严格的正相关关系。
比如洛白夜,他虽然幸福值只有45,但他好歹是个大学生,就算是艺术生,小学的这些知识点学起来也没什么难度。尤其是学校的美术老师,格外喜欢他。
但目前看来,褚渊应该也没通关,毕竟他人还在呢。
洛白夜放空脑袋,感觉在这副本根本感受不到什么幸福。
反而总是会有说不上来的感觉。
又过了一段时间,他已经彻底习惯了家里只有两人,以及哪里都空荡荡的情况。
某个午后,洛白夜提前回家。原本周末应该去父亲家,但他刚好来找南雀写了周末作业,懒得跑那么远回去,干脆就回母亲家住一晚。
他拿钥匙打开那扇破旧的防盗门,抬眼却看到主卧床上的光景。
他有些发愣,然后意识到他打断什么后,轻轻挑了一下眉,然后平静的反手关上防盗门。
两道沉重的关门声一前一后响起,伴随着女人的惊呼声,老房子的隔音不太好,洛白夜听到他母亲的声音,正在惊慌的问怎么办。
洛白夜没什么感觉,他内心没什么波澜,只是没换鞋直接走进了自己的房间,然后他站在房间里稍稍环顾了一下,从书架中取下了几本书。
今晚他打算去南雀家凑合一晚,南雀那小子自己住,家里收拾的倒还整齐,并且应该有多余的被褥借给他打地铺。
他这样想着,被人抓住了肩膀。
已经穿好衣服的母亲有些惊慌失措的解释,她开始狼狈的哭了起来,语无伦次的解释着什么,脸上满是被自己孩子撞见那种事的尴尬、赧然和后悔痛恨。
但她确实没做错什么,她现在是单身,如果她交往了男朋友,一切的一切都很正常。
洛白夜有些苦恼,他轻轻说了句没关系的,却被女人的哭声掩盖住,眼看着母亲的情绪越来越激动,甚至习惯性给自己找理由妄图让自己那奇怪的尴尬感和负罪感少一点。
面前的孩子并没有像她预期那样流露出强烈的情绪,他只是淡淡看着她,她从来都知道她这个孩子冷静又感情浅淡。但时常得不到相同程度感情回馈的她终于开始崩溃,并且开始大声指责,细数自己的不容易。
在洛白夜皱眉时,母亲突然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像是一道分水岭,房间中突然安静下来,女人突然止住了哭泣,有些惊恐的看着自己发红的手心。
“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宝贝……妈妈不是故意的……你痛不痛……妈妈不是故意的……”
洛白夜猝不及防的挨了一巴掌,他这是第一次挨打,整个人有些懵。
在这个副本中,系统为了保证正常运行,他和褚渊的面板数值也进行的相应的动态调整,比如现在,他的面板数值不算高,只是比同龄的普通孩子身体素质好一些罢了。
所以这一巴掌给他整个人都打蒙了,眼底迸发出的是不可置信和毫无收敛的凛冽杀意,这眼神让原本还有些愧疚的女人又理直气壮起来。
“你这是什么眼神,妈妈刚才确实是太激动了,妈妈没想打你的……”女人又低低哭了起来。
她头顶的幸福值又低了几分,而在这段时间,洛白夜清楚的发现,家庭主要成员的幸福值高低还是对他影响很大的。
小孩子总要生活在幸福快乐的环境中,才能感受到温暖。
于是洛白夜敛了敛情绪,还是安慰了面前哭泣的女人。
女人犹犹豫豫:“能不能……别把之前的事说出去……”
她眼底满是乞求,像是她之前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
洛白夜离开之前轻声说:“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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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他在南雀家凑合一晚的。
他皮薄,脸上肿的很吓人,南雀被吓的叽叽喳喳大呼小叫,转而又变成了愤怒,看样子只要洛白夜说出是谁干的,他立刻就能冲出去打架。
洛白夜懒得哄小鸟,拿了换洗衣服去洗澡,出来后南雀已经买了药水回来,让他赶紧揉一揉擦一擦。
等南雀洗完澡出来后,房间里弥漫的都是呛人的药味,洛白夜正用湿巾擦着手指。
他循声看去,南雀穿着一身印着红色卡通小鸟的睡衣出来了,因为洗澡的缘故,脖子上的项圈摘了下来,被项圈遮住的颈部皮肤上竟然是一圈咒语一样密密麻麻的纹身。
那好像是一种文字,洛白夜看不懂,但相当眼熟。
——那封情书的落款。
洛白夜冲他勾勾手指,南雀乖乖的凑过来,然后在洛白夜面前蹲下,仰头露出自己的脖颈。
男生的手指落在他脖颈上,南雀能感受到皮肤被触碰的痒意。
“纹的什么?”洛白夜问。
南雀抿了抿唇。
平心而论,南雀的五官确实美,他眼睛是凤眼,尽管因为年纪小还没长开,但已经可以窥见几分成年后的容貌了。
场外看直播的司暝给气笑了。
旁边的主理人看他吃瘪,也忍不住幸灾乐祸,就算自己还被门前雨拉手揩油也不在意了。
门前雨看他心情好,也拨冗瞥了一眼屏幕:“纹的什么东西?”
“当然是——主人的名字了。”主理人压低声音,他声音带笑,丝毫不担心得罪上司,“有时候真不明白南雀到底是鸟是狗,洛白夜的名字一圈一圈的纹在脖子上,脚踝上还戴了链子……”
“这是在疯狂给自己心理暗示,他是有主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