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的最后几日,春闱悄然而至,无声无息却又备受瞩目。
天色还未完全大亮,天边仅仅泛起一抹鱼肚白,仿若被轻纱笼罩的梦境,朦胧而又静谧。
镇国公府门口,几辆装饰得极为精美的马车整齐排列,车身雕龙画凤,在熹微的晨光下闪烁着微光,彰显着不凡的身份。
几个小厮忙得不可开交,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正将几位少爷赶考要用的书籍、衣物等物品一一搬上马车,动作迅速而又小心翼翼。
江氏紧紧拉着自家大儿子李清川的手,那双手微微颤抖,眼中满是担忧与关切之情,嘴里不停地千叮万嘱。
“虽说已经入春了,但天气依旧变幻莫测,你一定要记得多穿衣裳,千万不可吃生冷的食物仔细坏了肚子,这些可一定要牢牢记住啊。”
“这是母亲去文昌帝君庙给你求的文昌符,你好好带在身上,定然能高中。”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与不舍,仿佛要将所有的关心都一股脑儿地塞进儿子的耳朵里。
李清川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轻轻拍了拍母亲的手,耐心地安慰道:“娘,您就放心吧,儿子都记在心里了。”
那笑容如同春日暖阳,给人以温暖与安心,江氏总算是宽心些许。
另一边,梁氏同样紧紧拉着李成溪和李麟泉的手,眼神中满是不舍与担忧,仿佛一松手,孩子们就会消失不见一样。
尤其是经历了生死劫难的小儿子李麟泉,她心中更是放心不下,眼神里满是疼惜与牵挂。
原本,以李麟泉的年纪,又几番历经生死大劫,完全可以等到下一届会试再参加的,实属没必要急于这一次。
然而,李麟泉却态度异常坚决,无论家人如何劝说,他都铁了心要参加这一次的会试。
他内心深处,一心想要证明自己,证明李家所有人的功名与官职,皆是凭借自身的努力与才华获得的,并非依靠祖父的荫庇。
这份倔强与坚持,在他年轻的脸庞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梁氏想起了自己的夫君,从去年便说要去南边巡视生意,这一去便是数月,连过年都不曾回来。
这段时间发生的大大小小又匪夷所思的事,全都沉甸甸地压在了她一个人的肩上。
一想到这些,她的眼眶瞬间微微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险些夺眶而出。
但她记着今日是孩子们参加会试的日子,是高兴的事情,所以,她没让眼泪流下来,只是拉着两个儿子手,殷殷叮嘱。
李家的几个小辈与其他普通学子不同,他们无需历经县试、府试、院试、乡试等层层严苛的选拔,考中举人后才能参加春闱。
他们皆是国子监的监生,受父辈的荫庇,生来就有了参加会试的资格。
而白玉生的情况又有所不同。
此前,他的身份特殊,一直未曾公开。
但白岩书对这个儿子寄予了极高的厚望,满心盼着他能考取功名,登上高位,光宗耀祖,然后父凭子贵。
于是,从十三岁起,便让他参加县试、府试、院试、乡试。
白玉生天赋异禀,聪慧过人,且平日里饱读诗书,凭借着自身的实力,早已成功考中举人。
后来,他认祖归宗,又在璃王的安排下进入国子监,成为了举监。
因此,他也顺利具备了参加春闱会试的资格。
但他终究是个父不详的孩子,身份尴尬,金陵城中很多眼高于顶的达官贵族,其实是看不起他的。
担心他受人欺负,白沄婳打算亲自送他去贡院。
尚未见到天光,白沄婳便已经起来了。
她精心挑选了一身很能彰显她战神王妃身份的衣裳,那衣裳上绣着精致的花纹,腰间束着一条玉带,穿戴整齐后,整个人显得英姿飒爽。
清苑在冷宫之中受的伤还没好,白沄婳便让她留在府中照顾清华,自己带着熙越与柳絮两个丫头出门,车夫是穆雨。
马车摇摇晃晃行走在路上。
经过那一夜,宫辰渊的寒毒已经完全清除,不仅双腿能行走,武功也恢复到了以往,且因为有她的药,功力反而更加精进了些。
反倒是她,比前两次还多休息了一日时间,却依然感觉像是被人抽了骨头似的,整个人懒洋洋的,能躺着就不想坐着,能坐着就绝不站着,连说话都带着几分慵懒。
当马车抵达靖国侯府门口时,太阳还未从东边升起,整个侯府笼罩在一片静谧之中,仿若一幅沉睡的画卷。
柳絮搀扶王妃下车,熙越上前轻叩门环,那敲门声在寂静的清晨显得格外清脆。
不一会儿,门便缓缓打开,发出 “吱呀” 的声响。
白玉山早已等候多时,见到白沄婳,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快步迎了上来,眼中满是期待与欢喜。
“表哥,我来接......”
白沄婳看到了站在白玉生身旁的白兮染与柳嬷嬷,未完的话止在了唇齿边。
知道没有璃王在,她就见不到鬼魂。
她已经习惯了见鬼的生活,也是担心那个劳什子代理国师又派什么小鬼过来害她。
是以,出门之前她便给自己贴了见鬼符。
她见到鬼没什么稀奇,但是为何白兮染扶着柳嬷嬷,柳嬷嬷紧握着白兮染的手?
白玉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了然一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聪慧与理解:“上次,我随王爷一同去冷宫救你的时候,他们送了我几张见鬼符。”
白沄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以白玉生的聪慧,在他见到过鬼魂的存在,又从旁人口中听说了些许鬼神之事之后,又如何想不到姑姑的存在呢。
且,以白玉生这些年的人生,养成他渴望母爱的本能,即使姑姑不在,他也会想要亲自试一试才罢休的。
“表哥,我不是故意要隐瞒......”
白玉生打断了她的话,“我知道,母亲都告诉我了,是她不想耽误我,婳儿,我得感谢你救了母亲,还帮母亲破了案,找回我。”
说罢,他深深朝白沄婳一揖,那动作里满是诚挚与感激。
一旁的白兮染和柳嬷嬷也流泪满面,纷纷朝白沄婳鞠躬,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打湿了衣襟。
白沄婳连忙去扶,眼中满是关切:“你们是我的亲人,我自然希望你们好,只恨我没能发现得更早一些。”
几人一鬼,在那里感来谢去,弄得白兮染和柳嬷嬷满脸泪水。
柳絮看了一眼天色,上前恭敬道:“小姐,表少爷,时辰不早了,咱们还得去镇国公府与其他人汇合。”
“哦,是,都忘了。”
一行人又赶紧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