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国的开春祈福,向来礼仪繁琐,各家各户都十分重视。
开春祈福是齐朝建国以来留下的传统。
在齐国人眼中,开春祈福不单能够保佑来年万事兴顺,更能保佑孩子仕途坦荡。
因此每到初春,小年一过完,齐国人就会不约而同的去寺庙祈福。
“殿下。”
住持匆匆来到顾黎面前,捻着佛珠,弯下腰。
“阿弥陀佛。”
“殿下,贫僧有事相禀,多有冒昧,还请见谅。”
清桃笑着迎上去,将住持带到旁边坐下,同他攀谈起来。
顾黎正坐在小亭中赏花逗鱼。
8888趴在她的手窝中,悄悄啃了口鱼食,又呸呸呸的吐出来,苦着脸小声和顾黎抱怨。
“这鱼食又腥又臭,好难吃。”
远处走来的人在小道上停下脚步,花瓣纷扬间,他抬头看过来,正巧对上顾黎看过去的视线。
“殿下。”
远远的,顾黎只看见傅昭然嘴角微扬,无声的唤他。
他一身浅色长袍立于小道上,双手负在身后,狭长的凤眸微睐,一派的清冷自持。
有花瓣落在他的眉眼间,无端给他添了几分惑人之意,令他的一举一动都好似画中走出的清冷男妖。
于花团锦簇之中,傲然而立,带着不自知的魅力,蛊惑人心。
捧着瓜吃的8888感慨着。
“傅昭然这长的也太好看了一点,好看到有点走错频道的感觉。”
权臣和长公主,这背景要放在隔壁的攻略组,不得相爱相杀几百个回合。
要是放在隔壁的隔壁的成年组,这得酿酿酱酱,脸红心跳。
可惜了。
8888吐着籽,摇头感慨。
他碰到的是顾黎。
甜甜的恋爱不会有了,但要是得罪了她,大比兜倒是少不了。
它的黎黎又强又美,就是没有浪漫细胞,活像没开窍。
顾黎支着脑袋,懒洋洋的看着这养眼的一幕,神色冷淡,没搭理它。
“殿下,住持说今年来金山寺祈福的人太多,远超之前的预想,又实在无法推拒。”
和住持沟通完,将人打发走的清桃面色不快,她压低了声音同顾黎汇报。
“住持想问问殿下能否让出几间院子,给其他人留些位置。”
清桃说着话语间还带着怒意。
先不说他们一早就预订好了开春祈福的行程,更是早早就和住持沟通过了。
现在来的人过多,金山寺自己没安排就算了。
竟然想让身为长公主的顾黎为他们腾位置?
“殿下,说先来后到,也是我们先来的,论身份尊贵,更是没有咱们给他们腾位置的道理…”
清桃眉头紧皱,满脸的不高兴。
顾黎素手抬起,捏住她的下巴。
“因为这点小事气坏可得不偿失。”
顾黎的靠近让清桃脸色羞红。
她连着后退几步,慌乱间撞到了桌上,险些摔倒,被顾黎一把拉了回来。
清桃因惯性向前摔去,扑在顾黎的胸口处。
纷纷飘落的樱花间,姿容艳丽散漫的女人将瘦弱清纯如小鹿的女人抱在怀中。
不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十足的偶像剧画面。
8888啃了一口瓜。
别说,还有点好嗑。
“慌什么?”
顾黎垂头看着怀中的人,神色冷淡。
“殿、殿殿下…”
清桃抬起头,脸色涨的通红,手足无措的想要起身离开,又怕乱碰冲撞到顾黎。
她只能僵硬着身体,趴在顾黎怀中,一动也不敢动。
“奴、奴婢…”
“没受伤吧?”
顾黎清冷的声线如玉珠落盘进入她的耳膜。
过于好听的声音让清桃的脸更红了几分,整个人像快烤熟了一样。
“没没有。”
她说话也愈发结巴起来,脑子里乱作一团,只剩下一个念头。
殿下好香好美。
她终于理解了为什么沐云初那么执着于和殿下贴贴。
又美又香的御姐殿下谁不想贴贴啊!
“清桃!你个偷家贼!”
沐云初抱着盒子站在小亭的石道上,目光逐渐犀利起来,片刻后愤愤指责。
竟然趁她不在,偷偷摸摸和殿下贴贴!
乍一听到沐云初的声音,清桃脑子一懵。
旋即莫名生出几分愧疚和心虚感来。
她四脚并用的站起身,脸颊的红晕还没完全消退。
“清桃,你骗我。”
沐云初已经冲到小亭中,双手叉腰,满脸愤慨。
顾黎斜倚在座位上,捡起掉落的书本翻看,并不想加入她们的纠纷。
清桃用手给自己扇风,企图降温,一面笑着给她解释。
“小姐说笑了,奴婢怎么敢骗您,刚才那只是个意外。”
“有这么巧合的意外?”
沐云初不信,凑到清桃面前,嘀嘀咕咕着。
“为什么避开我的视线,你心虚了对吧!”
沐云初本来就是个活泼好动的性子,除了观念有些奇怪,和普通孩子没什么差别。
她和公主府上下关系都极好,遇到谁都能唠上两句。
平时经常呆在一起的清桃几人和她更是像姐妹一般。
清桃面对她总是不自觉放松几分,整个人都松快下来。
现下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已经敛好心绪的清桃不禁逗了她两句。
她们拌嘴的声音让原本空寂的小亭中多了几分生气。
顾流年和傅昭然一同踏入小亭中。
“殿下。”
见完礼后,顾流年熟练的去拖沐云初,开始顺毛。
傅昭然则是十分自然的在顾黎对面的位置坐下。
“没想到能在金山寺遇见殿下。”
顾黎抬眸瞟了他一眼。
偶遇?
她前两天才抓出一个他安插在公主府的间谍,并好心的打断手脚送到他府上。
也亏得他说的出来是偶遇。
“你脸皮挺厚。”
傅昭然也不气恼。
他微微一笑,从小厮手中接过一个木盒,轻轻放在桌上。
“殿下。”
“这是臣命人寻来的安神香,清香淡雅,效果极好。”
“有话直说。”
顾黎没什么兴趣和他兜兜转转,抵着下巴,不耐的看向他。
傅昭然不疾不徐的打开木盒,将里面做工精致的安神香递给顾黎看。
“您会喜欢这个礼物的。”
顾黎垂下眼,在看见安神香的刹那,目光微微顿住。
“傅昭然。”
她捻起一根安神香,抬眼看向他,眸光清冷。
“谁让你送来的?”
“臣和卖香人并不相识,只是在外巡时偶然遇见。”
傅昭然眼中带着几分兴味。
“不过看殿下的反应,倒是和那位卖香人说的一致。”
顾黎嗤笑一声。
这世上巧合的事情还真是多。
傅昭然偶然遇见的卖香人,所卖的安神香中竟封有她的力量,还有她格外熟悉的气息。
顾黎指尖轻捻,安神香转了一圈。
她掀眸,似笑非笑。
“那卖香人有没有告诉你,本宫会因此杀了你?”
原本被顾流年安抚下来的沐云初听到关键词,瞬间蠢蠢欲动起来。
她紧盯着傅昭然,袖中的短匕缓缓下滑。
顾流年心道不妙,死死拽住沐云初,防止她爆冲出去,一刀一个小卡拉米。
“那倒是没有。”
傅昭然笑着摇摇头。
他望着顾黎,正欲说什么,神色倏而变化,眼神空洞,原本要说出口的话一转,变成了平板无波的机械音。
“但他托我告知您。”
“下个世界再会。”
傅昭然说完后,眼中泛起一丝古怪的光泽,嘴角微微勾起,扯出一个生硬诡异的微笑。
这个笑容像是不属于这个身体的灵魂骤然降临,将其占据。
他空洞的目光直直的落在顾黎的身上,歪了歪头,粘稠又诡异。
“妈妈。”
顾黎面色顿时冷下来,屈指一弹。
安神香断做两截,其中一截直直的飞向傅昭然,击打在他眉心,又被弹回桌上。
在被击中的瞬间,傅昭然恍若失去意识般直直的向后倒去。
与此同时,异变横生。
傅昭然的贴身护卫洛青持剑飞出,直指顾黎。
小厮搀扶着傅昭然,焦声呼唤。
沐云初掏出短匕,足尖一点,迎了上去。
她和洛青缠斗在一起,一时间难分高下。
“殿下!您没事吧?”
回过神的清桃声音有些尖锐。
顾流年起身站到顾黎身侧,随手抄起桌上的盘子,面色警惕的护在她周围。
“没事。”
顾黎捏捏眉心,烦躁的摆摆手。
“回来,云初。”
沐云初彼时正占了上风,短匕擦着洛青的脸颊划过,带出一道深深地血痕。
她冷冷的觑了洛青一眼,不甘的收回手。
“殿下。”
沐云初擦着短匕,小跑着回到亭子中,脸颊微微鼓起,不太高兴。
“为什么不让我杀了他?”
那个该死的男人竟敢对殿下动手。
就该让她杀了他,剥了他的皮,让他生不如死。
顾流年赞同的点头。
“殿下,若是您想要除掉老师,便该杀了他,以绝后患。”
顾黎:“?”
除掉傅昭然?
她歪过头,总觉得自己思维有哪里没跟上。
“殿下于我而言是最重要的家人,也是我的信仰。”
“不论殿下做什么,我都会永远支持殿下,就算皇位,我也会尽我所能的帮助殿下。”
顾流年还攥着那个盘子,说着叛经离道的话,神色却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沐云初举起还沾着血的短匕,满脸兴奋。
“我也是!我也是!”
她握起拳头,眼睛亮晶晶的。
“我可以帮殿下杀了那些碍事的人!做殿下最锋利的刀!”
连旁边被吓傻的清桃也跟着热血沸腾起来,双手合十,认真思索起自己能为顾黎做什么。
“那奴婢…奴婢就为殿下打理好府中的一切,恭迎殿下归来。”
顾黎:“……”
头好痛。
她一句话都没说。
他们怎么就脑补到她要谋权篡位了?
甚至还自顾自的给自己分了职位。
“谁说…”
顾黎摁摁眉心。
“本宫要当皇帝了?”
她抬起手,一巴掌呼在顾流年的脑袋上。
顾流年委屈的抱着头,小声说出自己的分析。
“殿下手握重权,才华天赋是常人所不能比拟的。”
“这段时间京城局势紧张,步步相逼,本就欺人太甚。”
“殿下刚才突然对老师发起攻击难道不是行动的预兆吗?”
顾黎难言的看着自家逐渐迪化的孩子,额角直跳。
她正欲说什么,一抬头,恰巧和刚刚醒来,满眼迷茫的傅昭然对上视线。
在顾流年大胆的发言下,他眼中迷茫逐渐褪去,瞳孔地震。
什么篡位?
他的学生在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行了。”
顾黎抬起手,打住顾流年的过度脑补。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对那个位置不感兴趣。”
“刚才的事只是个误会。”
她站起身,走向傅昭然。
顾流年有眼色的拉住想跟上去贴身保护顾黎的沐云初,对她摇摇头。
“傅昭然。”
顾黎在傅昭然面前站定,垂下眼眸。
“你还记得你刚刚说了什么吗?”
傅昭然在小厮的搀扶下站起身,洛青护在他身侧,警惕的看着顾黎。
傅昭然摸了摸额头上隐隐作痛的地方,试探道。
“应该是殿下的反应和卖香人说的一致?”
顾黎微皱起眉。
果然。
傅昭然只是个幌子。
他被人设计,借由他的身体向她传话。
说完之后,他对那段对话不会有任何记忆。
顾黎看向一旁的清桃。
“他刚才是这样说的吗?”
“是的,殿下。”
清桃犹豫着开口。
“傅大人说完这句话后,您就用安神香弹了他的脑袋。”
然后就打起来了,还差点谋反。
清桃咽下后半句话,垂下头。
顾黎环顾一圈。
沐云初用力点头,表示就是清桃说的这样。
虽然她也不清楚为什么殿下会突然对傅昭然动手。
但既然是殿下的决定,那就准没错。
“可是那安神香有什么问题?”
顾流年思索一会,严肃起来。
“没有。”
从其余人身上得到一致的反应后,顾黎的眉头皱的越发紧了。
看来所有人都被强制性删除了刚才的记忆。
唯有她没被影响,知道发生了什么。
顾黎微仰起头,看向天际。
天际白云攒动,构成一张模糊的笑脸,而后又顽劣的变化成各种模样,像是在挑衅她。
顾黎垂下眼,拳头攥的邦邦硬。
纵观整个高等位面,能够篡改记忆,操纵时间的人,也只有一个。
就是她那不成器的叛逆养子。
顾黎面无表情的看着素白的指尖,有些出神。
是时候教训熊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