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
顾黎微微直起身，似笑非笑的看着坐在下方的人。
“昨天刺杀本宫的人是靖王府的人？”
胡子花白的男人擦擦头上的汗珠。
“回殿下，根据留下刺客审讯的供词是这样的。”
“你们希望本宫去找靖王的麻烦？”
顾黎转转瓷杯。
“是树立皇家威严，殿下。”
中年男人轻咳一声。
“您乃大齐王朝的长公主，靖王不过是外姓王侯，怎能到您头上作威作福？”
“是吗？”
顾黎笑笑。
“那本宫是不是还要感谢你们为本宫着想？”
“能为殿下分忧实乃我们的荣幸。”
顾黎微一用力，手中的瓷杯碎裂开来。
她屈指一弹，瓷杯碎片险险的擦着说话人的耳朵划过，钉入他身后的红木中。
“殿下息怒！”
屋内的人瞬间乌泱泱跪倒在地。
顾黎站起身，眉眼冷淡。
“查不出幕后主使，随便推一个人上来糊弄本宫？”
顾黎走上前，冷淡的注视着匍匐在地的人。
“抬头。”
中年男人颤颤巍巍的抬起头，他脸庞有一道被瓷杯碎片划出来的血痕。
“本宫养你们可不是用来吃闲饭的。”
顾黎掐住他的脸，手中的瓷杯碎片压向他的脖颈。
“这么怕本宫？”
中年男人不住的颤抖着，头上的官帽都歪到一旁。
他哆嗦着嘴唇，一动也不敢动。
好半晌，他才从压迫感中回过神，嗫喏着。
“臣…不敢。”
“是吗？”
顾黎笑了起来，拍拍他的脸。
“本宫的脾性你们知道，三日，查不出幕后主使，本宫就把你们的脑袋割下来挂在城门上。”
“明白了吗？”
中年男人咽咽口水，惊惧的点头。
“喏。”
顾黎收回手，不耐的看着他们。
“滚出去。”
书房内的人走完后，8888才冒出头来。
它有些好奇。
“宝贝，你怎么知道不是靖王派人刺杀的你？”
他们的信息是对等的，顾黎从主系统那接收的记忆和剧情线，8888也能查看。
残缺不全的记忆中，对于原主是怎么死的一直含糊不清。
而剧情线中更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便带了过去。
所以8888很好奇，顾黎是怎么知道的。
“昨日那些刺客被抓后皆是服毒自尽。”
顾黎丢下碎片，端起茶盏。
“剩下这么一位，一审讯就招出幕后主使是谁，哪有这么巧的事？”
而且指向的人还是手握十万军权的靖王，是男主的父亲。
她垂下眼眸，看着杯中漂浮的茶叶，淡淡一笑。
“挑拨离间？这手段未免太稚嫩了些。”
8888恍然大悟。
“他们是打算把你当刀使？”
顾黎不置可否。
在京城中唯一能够制衡她的只有身为丞相的傅昭然。
先帝亲封的异姓王靖王则是居于中立，不偏向任何一方。
在背后操纵这一切的人，要么是想挑起她和靖王的矛盾，要么就是想借她的手打压靖王，收回兵权。
或者…两者皆有。
顾黎微微眯起眼。
她更倾向于后者。
8888抠抠脑袋，小声感慨。
“古代好麻烦。”
原主手握重权，身份如此尊贵都无法避免成为他人棋盘上的棋子。
要是让它来，肯定活不过三集。
“但你早上为什么不去见顾辞？”
8888不解的歪歪头。
原主和顾辞同胞，关系应该十分好才对。
况且顾辞很单纯，应该和刺杀一事没有关系。
召顾黎进宫或许只是想关怀下遭受刺杀的胞姐。
“顾辞看上去像个傻白甜，感觉应该没什么坏心眼。”
没什么坏心眼？
顾黎垂下眼，没有回答它的话。
谁知道呢？
屋外的梧桐树晃荡了两下，抖落树枝上厚厚的积雪。
顾黎支着头看去，懒洋洋的开口。
“出来。”
沐云初从树上跳下来，两三步跑到窗前。
她踮起脚，将手搭在窗台上往里看。
“殿下。”
“不好好养伤，跑过来干什么？”
顾黎淡淡的望向她。
别告诉她，她特地跑出来在树上挂半天，就是为了看她一眼。
沐云初将下巴搭在手臂上，眨巴着眼，专注的望着顾黎。
“殿下，你今天没来看我。”
“所以我就来看你了。”
顾黎无奈扶额。
还真是这样。
她到底捡了个什么东西回来？
“殿下，你刚刚好帅。”
沐云初盯着顾黎看了半晌，眼睛亮晶晶的，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欢。
她说着，歪了歪头，神色认真。
“需要我帮你杀了他们吗？”
“我杀人很厉害的，教主以前就经常夸我。”
顾黎抬起眼，眉头微拧。
“沐云初，你才十一岁吧？”
沐云初点点头，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
“别看我年纪小。”
“我七岁就开始杀人了，很有经验的。”
她拨弄着手指，认认真真的数着。
“除了教主和我的师父外，我就是教内最厉害的杀手了。”
顾黎接收的剧情线只到男主一族入狱，剧情线开始的三分之一。
对于沐云初的了解并不多。
只知道她小时候曾和男主有过一面之缘，被男主救过。
在再次和男主相遇前，一直生活在培养她的杀手组织中，靠杀人谋生。
直到遇到男主之后，才开始慢慢转变，不再是任人操纵的杀人兵器。
想到昨天捡到沐云初时，她身上的伤，顾黎语调肯定。
“昨天林中的那批人是来杀你的。”
昨天她总共遇到了两批刺客，一批是为刺杀她而来，另一批则在他们对上后，选择在林中观望。
直到分出胜负后才打算出手捡漏，还没来得及出手就被她派去的暗卫屠杀干净了。
从衣着和刺青来看，并不是同一批人。
“对啊。”
沐云初眼睛明亮澄澈。
“是我师父派来的人。”
“你师父？”
顾黎微微挑眉。
“执行任务前我和他吵了一架。”
沐云初翻上窗台坐下，晃荡着脚，满脸的理所当然。
好似被一手养大自己的师父派人追杀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
“他觉得无法掌控我，所以想杀掉我。”
“你不难过吗？”
顾黎饶有兴趣的看着她。
“为什么要难过？”
沐云初摇摇头。
她黑白分明的眼睛眨了眨，一派童真无邪的模样。
“他没杀掉我，等我回去，也会杀掉他的。”
“教主说过，强者为尊，只要杀了他，我就是未来的副教主。”
趴在桌上的8888陷入沉默。
片刻后，它突然在顾黎的神识中嗷了一嗓子。
“宝贝，这是什么邪恶教派，把好好一小姑娘养歪成这样了。”
“她才十一岁啊，明明还是该在妈妈怀里撒娇的年纪，竟然被当成杀人兵器，连个像样的童年都没有，好可怜。”
顾黎直接手动帮嗷嗷直叫唤的8888静音。
“你还打算回去吗？”
她看向沐云初。
沐云初摸着下巴，故作成熟的思考片刻，试探性的看着顾黎。
“你会赶我走吗？”
顾黎摇摇头。
“不会。”
既然把她捡回来了，她当然不会再赶她走。
“太好了。”
沐云初笑起来，杏眼弯弯，小梨涡若隐若现。
“我会回去一次。”
她左右微微晃荡着身体，白嫩的脸颊上满是喜悦。
“杀了我师父就回来，只要你不赶我走，我就不会离开。”
“但如果你不喜欢我，赶我走的话…”
沐云初停下晃荡的动作，苦恼的皱起眉头，包子脸也跟着皱了起来。
“会杀了我吗？”
顾黎接过她的话头，有些好奇。
“不会。”
沐云初摇摇头，满脸严肃。
她杀师父是因为如果不杀他，他早晚会杀了自己。
生活在那样的环境里，互相残杀是他们的本能。
对于妄图杀自己的人，沐云初不会心软。
但顾黎是不一样的。
从在树上看到她杀那个马车夫时，她就觉得她是不一样的。
很奇怪，明明她也在杀人，身上还沾满了血迹，但她总是想靠近她，依赖她。
她赖以生存的本能和第六感告诉她，顾黎能够给她一直以来追求的东西。
沐云初亮着眼看向她。
“我会很难过。”
顾黎一愣。
养大她的师父要杀她，她不难过。
她赶她走，她反而会难过？
“那样的话，我就又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沐云初仰起脑袋，往外探出身体，看着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花。
“大概…会回到教主身边吧。”
她声音低落，像是已经想到了顾黎赶她离开的场景，提前开始难过起来。
顾黎揉揉额角，有点头疼。
所以她才总有一种被碰瓷的感觉啊。
除了没叫她妈妈外，沐云初就像三个世界捡到的小橘子一样。
莫名其妙的就黏上来，明明才认识不到一天，却总是做出一副被丢掉就无家可归的可怜小狗崽崽的样子。
而且…
顾黎叹了口气。
作为爱捡孩子的魔女一族，她实在是很难拒绝各类幼崽。
特别是长的好看又乖巧的。
“我不会赶你走的。”
顾黎淡声说。
“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一直留在我身边，你师父的事情我来处理。”
“真的吗？”
沐云初顿时兴奋起来，猛地从窗台上一跃而下，扑到顾黎怀中。
她紧紧的抱住她，用力的蹭了蹭。
“最喜欢殿下了。”
“不过师父的事情，我可以处理的，我可是很厉害的！”
沐云初自她怀中抬起头，脸颊红扑扑的，屈起手臂比了一下，试图展现出自己的强壮。
“我不需要你证明自己的强大。”
顾黎垂下眼，看着这只自己碰瓷上来，格外自来熟的崽崽。
“留在我身边，你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不用杀人。”
沐云初愣了一会，呆呆的看着顾黎。
“不用杀人吗？”
她迟缓的发问，有些手足无措。
“可是我…”
除了杀人什么都不会。
如果不能帮她杀人的话，她就什么用都没有了。
顾黎摁住她的脑袋揉了一下，平静的语调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
“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你只要做你自己就足够了。”
怪异的感觉在心口蔓延开，沐云初缓慢的眨了眨眼，突然觉得心跳的很快。
她小心翼翼的把头埋入顾黎怀中，见她没有拒绝。
她又用力的蹭了蹭，整个人挂在她的身上，声音闷闷的。
“好喜欢殿下。”
鼻尖是顾黎身上好闻的淡香，将她完完全全的包裹在其中。
过于温暖让她独属于杀手的警惕性在此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以至于让她忍不住贪念起来，想让这份温暖再久一些。
“殿下。”
不知何时走进来的清桃轻咳一声，低声唤到。
“我会对你负责的，殿下。”
沐云初又往里蹭了蹭，脸颊泛着红晕，眯着眼，满脸幸福，嘴上言辞恳切。
顾黎额角跳了跳。
“沐云初。”
她冷着脸拨开像牛皮糖一样的沐云初，掐住她的脸，略有些咬牙切齿。
“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
负什么责？
她需要她负什么责？
沐云初依依不舍的站直身体，脸颊上还带着红晕，闻言对顾黎眨眨眼，义正言辞。
“是殿下。”
“滚到旁边站好。”
顾黎松开她，心累的摆摆手。
“好。”
沐云初格外听话的站到旁边，脚尖杵着地面，不时抬头偷瞥顾黎。
“什么事？”
顾黎平静下来，看向清桃。
“殿下，流年公子他总想做些什么，奴婢劝不住。”
清桃收回诡异的视线，干咳两声，把思绪放回正事上。
清桃发现他的时候，他穿的淡薄，正拎着木桶往井水边走。
身后是快要哭出来的伺候他的奴才，清桃劝不住他，只能带着他来找顾黎了。
“我想为殿下做些什么，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我会良心不安的。”
顾流年两手交握，无措的看向顾黎，小声解释。
触及到顾黎的目光，他低垂下头，略有些害怕的抿着唇，长睫遮掩下的眸光晦涩。
“不需要你做什么。”
顾黎只当没看见他的小心思，支着脑袋，淡声说。
“明日你和沐云初一起去学堂，真想要做些什么，就让充实自己变得强大起来。”
“我也要去吗？”
沐云初拧着眉头。
“我不想学习，只要跟在殿下身边…”
顾黎凉凉的扫了她一眼。
沐云初乖巧的止住话头，站的笔直。
“殿下，她是我的…姐姐吗？”
顾流年抬起头，不动声色的观察着两人，小心翼翼的问道。
她是殿下新收的养女？
还没等顾黎回答，沐云初摇摇手指，满脸认真，说着还骄傲的仰起头。
“不是姐姐。”
“我以后会娶殿下为妻。”